漢東省公安廳廳長辦公室。
祁同偉坐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
牆上的石英鐘指向下午兩點四十五分，離預定匯報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他端起紫砂壺往茶杯里續水，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牆上那幅"執法如山"的書法橫幅。
走廊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辦公室主任推開門︰"省長，趙局長到了。"
"讓他進來。"祁同偉放下茶杯，隨手翻開桌角的《刑事偵查學》專著。
深褐色皮質沙發前的茶幾上，早已備好冒著熱氣的龍井。
趙東來拎著黑色公文包邁進辦公室，藏青色警服肩章上的四角星花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他注意到祁同偉面前攤開的專業書籍，目光在書頁間標注的密密麻麻的筆記上稍作停留。
"祁省長，京州市公安局趙東來向您匯報工作。"標準的敬禮動作帶起衣袖摩擦的聲響。
"坐。"祁同偉抬手指向沙發，從抽屜取出錄音筆擺在桌面，"最近京州治安形勢很受省委關注，特別是中央巡視組進駐後。"他特意加重了後半句，看著趙東來打開筆記本時微微發僵的手指。
趙東來翻開第一份文件︰"今年第一季度，我局共打掉涉黑組織2個、惡勢力犯罪集團5個，查封凍結涉案資產3.2億元。"他抽出夾頁中的柱狀圖，"相比去年同期，涉黑案件破案率提升27，但新型網絡黑惡犯罪佔比上升至43。"
祁同偉突然打斷︰"上月端掉的高利貸團伙，主犯張寶強的保護傘查實了嗎？"
"經查，兩名基層派出所民警存在違規泄露警務信息行為，現已移送紀委監委。"趙東來調出手機里的審批流程，"這是昨天剛簽發的雙開文件電子版。"
"群眾舉報件辦結率多少？"
"92.7，剩余37件正在倒查中。我們實行"一案三查"機制，對近三年涉黑案件逐案過篩。"趙東來點開平板電腦里的三維地圖，"以鳳凰夜總會為圓心，半徑三公里內的娛樂場所已安裝人臉識別系統。"
祁同偉轉動著鋼筆︰"那個跳樓的夜場經理，尸檢報告怎麼說？"
"肋骨第四、第五肋骨折斷方向符合高墜特征，但指甲縫里提取的皮膚組織與夜總會保安dna不符。"趙東來調出痕檢報告，"目前鎖定三名可疑人員，其中兩人有境外賬戶資金往來。"
"關于"三二八"金融詐騙案..."趙東來話音未落，祁同偉忽然起身走到窗前。五月的梧桐絮飄進半開的窗縫，落在深藍色窗簾的金色穗帶上。
"這個案子涉案金額超過六十億吧？"祁同偉背對著他，"省廳準備成立專案組。"
趙東來握筆的手頓了頓︰"市局已經掌握關鍵證據鏈，三天前剛批捕寶強集團財務總監..."
"東來啊。"祁同偉轉過身，陽光在他肩章的金色枝葉上跳躍，"跨省抓捕的審批手續，是不是卡在經偵總隊了？"
辦公室突然陷入寂靜，中央空調的出風口發出細微的嗡鳴。趙東來翻開卷宗第三頁︰"確實需要省廳協調甦江警方，這是跨區域協作函的草擬稿。"
祁同偉沒有接文件，而是端起茶杯踱到沙發前。茶湯表面浮著的嫩芽緩緩沉底，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兩人之間的空氣。
"陳海局長車禍案的協查進展？"
"事故路段監控錄像顯示..."趙東來剛要調取視頻，祁同偉突然重重放下茶杯。
"我要听痕檢結果！"瓷杯底座與玻璃茶幾踫撞出清脆聲響。
趙東來打開密封的檔案袋︰"制動液殘留物檢測出二甲基 氧烷成分，這種工業添加劑常見于..."
刺耳的鈴聲突然響起。趙東來看向震動的手機，屏幕上閃爍著"王鶴"的名字。
祁同偉瞥了眼來電顯示，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把手。
"接。"得到許可後，趙東來按下免提鍵。
"局長，搜查證批下來了！"王鶴的聲音帶著喘息，"在別墅地下室發現暗格，里面有三本賬冊和..."
祁同偉突然咳嗽兩聲，趙東來立即打斷︰"詳細情況回局里再說。"掛斷電話時，他注意到祁同偉正在用紙巾擦拭灑在桌面的茶水。
"今天就到這里。"祁同偉起身整理警服下擺，"你剛才說的路面監控，拷貝一份送省廳技偵處。"
趙東來合上筆記本時，發現封皮內側不知何時沾上了半片梧桐絮。
窗外傳來烏鴉的叫聲，他抬頭望去，只看見省廳大樓玻璃幕牆上支離破碎的雲影。
省廳指揮中心
祁同偉盯著電子沙盤上閃爍的紅色光點，京州與臨江省的交界地帶正在形成新的犯罪熱力圖。
突然震動的私人手機屏幕上，"京海 孟德海"的來電顯示讓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孟局，跨省協作要按程序走啊。"他示意技術員關閉監控音頻，走進加密會議室。
鋼化玻璃門自動落鎖的瞬間，牆角的信號屏蔽器亮起紅燈。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我們抓到了徐江的司機，他供出三年前京州玫瑰莊園的賭局。"孟德海的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有份錄像帶涉及到你省某位領導子弟。"
祁同偉的食指無意識地在防彈玻璃上畫圈，指紋在冷霧中形成螺旋狀圖案︰"孟局，這種級別的線索應該通過部里..."
"徐江集團在你們省有十二個洗錢賬戶。"孟德海突然報出銀行卡號後四位，"今天上午十點二十七分，其中三個賬戶向京州見義勇為基金會轉賬六百萬元。"
加密電話的電子鐘顯示1458，祁同偉看著投影幕上剛剛更新的資金流向圖，發現那筆款項的備注欄寫著"器材捐贈"。他的影子在深藍色幕布上搖晃，如同困在蛛網中的飛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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