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的風從頭頂刮過,每一根頭發都在朝後奔跑。濕冷的空氣擦著臉皮,前方不知道誰放了個屁,臭味順著飄了過來。
姜一摒著氣,好歹風大,臭味很快被吹散了。
前後也就兩分鐘,眼前再次出現光明,火車離開了隧道。
然而下一個隧道又近在眼前。
姜一腦海里浮現恐怖場景,萬一有人沒有及時躺下去,豈不是半邊身子都要被隧道刮下去,掉在軌道下面噗呲一聲成了血漿……
旁邊一個少年人看著姜一臉都白了,一邊躺著一邊從口袋里摸出一根麻繩遞給姜一。
“你一看就是沒經驗的,用繩子把自己跟火車綁起來,躺著睡就行了。今天大半天都要過山洞。”
姜一接過繩子道謝,學著少年人的樣子,把自己腿摩挲著綁在了欄桿上。
“你叫什麼名字?”姜一躺在火車頂上,身旁都是一樣的窮苦人,你躺在我腿上,我躺在你胳膊上,你的屁股頂著我的腳,我的頭挨著你的大腿,全部攤開在火車頂上。
有人用家鄉話交流著,有人吃著吃東西,姜一孤身一人,少年恰好與他視線齊平,躺在了他旁邊。
“我叫小石頭。你去哪里?”小石頭大約十三四歲,看著瘦,但眼神靈動,身體也算結實。
“上海,我家少爺在上海。你呢?去哪里?”姜一問。
“甦城,我娘說,爹在甦城兩年沒回家,肯定是有相好的了,我得去看看怎麼回事。是好是歹,總得給我娘一個交代。”小石頭說到這個,眼神略微黯淡了。
“你一個人出來,不怕嗎?”
“不怕,以前我爹帶我去過甦城,我記得 。”
姜一拍了拍小石頭肩膀以作安慰。
一大一小兩人就這樣躺在火車頂上,伴隨著一會兒隧道,一會兒光明,火車 當 當聲中,姜一眼皮越來越沉,徹底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火車停在一個車站里面,身旁的人都在朝車下爬。
“走,去尿尿了。”小石頭喊著姜一。
兩人作伴,解決完個人問題,姜一,看到車站有人在賣豆漿的,便買了兩碗,和小石頭站在攤子邊,喝起了豆漿。
新鮮的豆漿熱騰騰,微甜,喝起來暖胃又舒坦,躺了大半天的火車,姜一動一下都感覺胳膊嘎嘎作響。
“謝謝姜一哥的豆漿。”小石頭大口喝著豆漿,顯然餓的不輕。
姜一摸了摸他的頭,裝作去旁邊買東西,片刻後拿著兩個饅頭過來,分了小石頭一個。
“這……太貴重了。”小石頭這次沒有去接。
白花花的純白面饅頭,松軟香甜,一看就不便宜。
“沒事,拿著,火車上我一個人都不認識,你是第一個跟我說話的,還教了我怎麼綁住自己。就當交個朋友。”
小石頭羞澀一笑,眼楮亮閃閃的接過了饅頭。
“謝謝姜一哥!”
姜一也咬著饅頭,兩人就著熱豆漿,填飽了肚子,抓緊回了火車上。
火車再次啟動,漫天繁星,夜空深遠,姜一雙手枕在腦後看著天空。
“真美。”姜一喃喃。
“和平日里也沒啥區別。我在家里,三伏天晚上就睡在院子里,看到和這差不多。”
“沒有蚊子咬嗎?”
“有,但是我奶奶會找來艾草在火盆里面點燃。蚊子聞不得這個味道,就被燻走了。”
“我媽會做一種綠色的涼粉,是山上的樹葉子做的。滑滑的,拌上辣椒,鹽,醋,大蒜,可好吃了。吃完渾身都涼涼的。”
“我奶會做貓耳朵,別人都是黃色的,我奶用一種紅曲米加進去,貓耳朵中間就是紅的,可好看了。別人都不會哦!”
“我爹……我爹以前也挺好,送我去學堂讀書。但是他兩年沒回來,我不信,明明以前他還跟我說,等生意做好了,帶我們一家人都去甦城生活。”
“兩年沒有信寄回來,我娘听別人說,是爹找了新家了。成天哭,我才不信,我爹是大英雄,他還能抓蛇!那麼厲害,他答應過我的!”
小石頭說著說著,聲音低落起來,夜里除了火車 當行駛的聲音,其余都淡了。
小石頭睡著了。姜一側過身,借著月光,看到少年人稚嫩的臉,安靜且溫和。
這樣的時代,小石頭的爹到底遇到了什麼事,誰又能知道呢?
姜一從枕在頭下的包袱里面取出一件襖子,蓋在自己和小石頭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