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腰撿起，遞還時觸到對方袖口的香水味，和上周在灣仔夜總會聞到的一模一樣。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好，我這就去辦。”
漢密爾頓轉身時，看見辦公桌上攤開的《港島晚報》頭版︰《港島治安告急︰江湖戰火蔓延校園》。
標題下方配著愛丁堡學校的照片，穿校服的學生們在警戒線後抱頭痛哭。
踏踏踏……
漢密爾頓剛剛在自己的辦公室坐定，就听見皮鞋聲在辦公室外面響了起來。
下一刻，只見楊錦榮斜倚在門框上。
指尖轉著一枚銀質打火機。
火苗在他鏡片上跳了跳，又倏地熄滅。
“副處長先生這就走？”
楊錦榮的港普帶著幾分慵懶，卻像冰錐般刺進漢密爾頓耳膜。
“楊，什麼事？說吧，我今天不想和你玩猜謎游戲。”
漢密爾頓有些惱火道。
他討厭這個男人身上若有似無的雪松香。
更討厭他看人的眼神，像在解剖台上用鑷子夾起髒器般冷靜。
楊錦榮緩步走近，將牛皮紙袋推過斑駁的橡木桌面︰
“8個小時前，有人給行動部送了份‘禮物’。”
紙袋開口處露出半張a4紙，漢密爾頓瞥見“愛丁堡國際學校”的字樣時，手指驟然收緊。
漢密爾頓猛搖頭︰“不可能。”
“行動部今早的風險評估報告里根本沒提......”
“哦？是嗎？”
楊錦榮挑眉，從紙袋里抽出那份情報。
文件里寫著‘cib iu。
隨後說道︰“情報科長劉建明先生，倒是很專業。”
漢密爾頓的瞳孔猛地收縮。
劉建明的名字像根鋼針，扎進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的血管。
三個月前，正是這個總是笑眯眯的華人科長。
在毒品案中“恰好”疏漏了關鍵線報，導致兩名鬼佬督察殉職。
而他事後卻捧著“杰出貢獻獎”在警務處的聖誕酒會上敬酒。
“內容是什麼？”
漢密爾頓的聲音壓得極低，喉結在領帶下方滾動。
窗外忽然掠過鴿群，影子在楊錦榮臉上切出明暗交界線。
漢密爾頓听見楊錦榮用近乎親昵的語氣說︰
“據劉科長‘研判’，有職業殺手將對天耀集團董事長林耀下手。”
打火機再次被點燃，這次火苗穩穩停在半空，照亮文件末尾的紅筆批注，道︰
“而暗殺的地點.....可能在貴校兩位‘女友’的課堂窗外。”
“楊，你究竟想干什麼？”
漢密爾頓的手指在領帶上亂抓，暗紅色的絲綢領帶滑落在威士忌酒瓶旁。
楊錦榮單手插在西裝褲袋里，緩步走到落地窗前。
“很簡單。”
楊錦榮轉身時，打火機在指間轉出銀亮的弧光，道︰
“愛丁堡國際學校的三百二十三名學生，還有貴處的十五名在職探員家屬，都在那所學校就讀。”
“而劉建明科長的‘情報’，此刻已經躺在行動部的待處理文件堆里，像塊發臭的鯡魚。”
漢密爾頓猛然抬頭，撞進對方近乎憐憫的目光里。
“別緊張，我只是覺得，這麼重要的‘預警’不應該被‘疏忽’。”
“如果要是明天的《明報》頭條變成‘警務處放任殺手入校’......”
“楊，你夠了！”
漢密爾頓猛地起身，橡木椅在地面劃出刺耳聲響。
“這件事，我會處理。”
“副處長的能力，我從不懷疑。”
楊錦榮抬手看表，表盤上的夜光指針指向七點十五。
“不過我更關心——”
他忽然逼近，鼻尖幾乎撞上漢密爾頓。
“劉科長這份‘情報’我已經報告了處長先生，你需要去接受訓話。”
“不好意思，職責所在！
漢密爾頓忽然聞到楊錦榮身上混著的雪松香與硝煙味。
“我知道，我會和漢克斯先生解釋的。”
漢密爾頓扯下眼鏡，用紙巾用力擦拭鏡片，道︰
“我還會讓劉建明親自跟進這個案子，作為情報科長，他應該‘主動’承擔起預警責任。”
鏡片重新戴上時，他的目光已恢復冷硬。
楊錦榮露出冷笑，後退兩步時踢到了滾落的威士忌酒瓶。
“再見！”楊錦榮隨後離開，
門閂 嗒扣合的聲響像把生銹的刀扎進脊椎。
漢密爾頓的尾椎骨重重磕在轉椅金屬扶手上。
中央空調的嗡鳴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他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光影，听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膜上敲出鈍痛。
五分鐘後，他撐著桌面起身時，西裝後腰已被冷汗浸透。
漢克斯辦公室的胡桃木門在走廊盡頭泛著冷光。
“進來！”
漢克斯的咆哮隔著門板炸開時，漢密爾頓的手指在門把手上頓住。
推開門，威士忌的濃烈氣味撲面而來。
只見漢克斯正對著保險櫃猛灌酒，領帶掛在椅背上。
“漢密爾頓，你還有臉來見我？”
酒瓶砸在桌上時，琥珀色液體濺在漢克斯的伊頓公學紀念鎮紙上。
“劉建明的情報？你怎麼沒有看到？”
漢克斯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晶鎮紙擲來，擦著漢密爾頓耳際砸在牆上。
漢密爾頓單膝跪地，不是撿碎片，而是避免讓對方看見自己發顫的膝蓋。
他听見漢克斯扯動保險櫃的聲響，接著是牛皮紙袋摔在桌上的悶響︰
“看看你干的好事！”
攤開的文件上，愛丁堡國際學校的學生名單被紅筆圈得密密麻麻。
“總督先生今早打電話給我。”
漢克斯的聲音突然低啞︰
“他說保安局的位置空出來了，本來......”
“本來我想推薦你坐我的位置，可是現在你只能暫時去政治部。”
“政治部....我去哪里做什麼？”
漢密爾頓听見自己的聲音從胸腔深處擠出來。
漢克斯冷冷道︰“明天上午十點前滾去政治部報到，別讓我再看見你這張蠢臉！”
他轉身對著保險櫃，道︰“還有......把開曼的文件處理干淨。”
“ 好，好吧，漢克斯先生，我去……”
離開辦公室時，漢密爾頓的皮鞋踩過碎玻璃，心中有些復雜。
政治部，我不覺得自己能玩的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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