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腳踩在粘稠腥滑、正在凝固轉化的污穢污泥之上,那精純而死寂的黑暗力量流過腳掌的瞬間,腳下的污物瞬間失去了所有粘性,化作松散、失活的灰色塵埃!他殘破的身體借著這輕微的力量反饋,以及源自靈魂深處那烙印核心第一次主動“律動”傳遞出的、如同沉船滑向深淵的巨大牽引感,猛地向前一撲!
不是朝著被黑痂覆蓋的泥桶,也不是對著那石壁上的碎裂門環。
而是朝著石壁最底端!
朝著那道與黑暗地面同源的、薄如紙片的縫隙!
朝著那傳來吮吸震動的……歸墟之喉的入口!
身體撲落的剎那,意識徹底沉淪前,他用盡最後力氣瞥了一眼那顆深嵌在玉質頭顱顳骨上的灰暗晶核——它在玉質頭顱本身散發出的、因泥桶暫時被壓制而微弱流露的純白微光中,如同一點凝固在骨髓里的污垢,沉寂,卻有種令人心悸的、終將吞噬一切的惡質引力。
晶核內沉澱的墨色渦流無聲旋轉了一下。
下一瞬間,李仙宇翻滾著撞入那道縫隙!
滋——
如同冰冷的金屬滑過堅硬的玉面。
預想中的猛烈撞擊並未發生,甚至連一絲墜落的失重感也沒有。他撞入縫隙的剎那,身體仿佛浸入了一片冰冷、粘稠的、完全失重的漿液之中。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漆黑,沒有聲音,沒有氣味,甚至失去了觸覺本身。連那沉重冰冷的烙印核心帶來的悸動都短暫消失了。絕對的黑暗死寂,如同落入凝固的柏油中。
不是出口?是新的封印?!還是……徹底的湮滅?!
就在李仙宇殘存的意識以為自己被凝固凍結在這片失重的黑暗死域之時——
光。
極其微弱的、漂浮的、如同深海磷光般的幽藍光點緩緩浮現在眼前。一個、兩個……越來越多。它們不發熱,只釋放著一種極寒的光芒,在這絕對的黑暗里緩緩懸浮移動。緊接著是微小的、如同水母遺蛻般的透明漂浮物,緩緩從下方升起。
他身下那粘稠的失重感在緩慢消退。腳底傳來某種……極其光滑、溫潤、如同整塊被歲月磨礪了億萬年的玉質物的觸感。他正漂浮在某種無形的介質上,向著某個方向極其緩慢地……滑行?
然後,他看到了一些更大的東西。
一些巨大得難以想象的、如同島嶼般緩緩在他視線上方漂過的……碎片。
是骸骨?是玉的殘骸?
慘白而巨大,支離破碎,邊緣被凝固的黑色脈絡覆蓋糾纏著,如同被深海藻類寄生的巨鯨遺骨。它們沉默地懸浮在深遠的幽暗里,那些幽藍的熒光依附其上,仿佛在為這片無言的死寂哀悼。
這里,絕不是出口。但也絕不是徹底湮滅的歸墟之喉。
這……是喉中殘留的胃。
那些漂浮的光點漸漸密集起來,凝聚成一片片暗淡的光帶,延伸著,消失在視野盡頭。光帶勾勒出一個無法形容的巨大而扭曲的通道輪廓——通道壁由那些玉質的、布滿黑色脈絡的尸骸碎片構成。它們以極其不自然的姿態拼接著、擠壓著,組成了一條蜿蜒向無邊黑暗深處的……食道?!
“……咕……”一個極其輕微、仿佛來自時空彼端的粘稠吞咽聲,在絕對黑暗的盡頭隱約回響了一下。牽引力在緩慢增強。
李仙宇感覺到身下光滑的玉質平台在微微傾斜,推著他向通道深處滑去。
一股酸澀冰冷的液體突然從他口鼻不受控制地涌出。那液體漆黑如墨,散發著和身下玉質平台同樣冰冷的死亡氣息。它們滴落在光潔的玉面上,沒有留下水跡,反而如同活物般,瞬間滲入其中,消失不見。
“吃……”一個模糊的、仿佛由幽藍光點摩擦組成的意念,混在那遙遠的下咽聲中,掃過這片漂浮尸骸的寂靜空間。冰冷貪婪的目光如同實質掃過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依舊在黑暗中滑行。喉嚨里那股無法抑制的冰冷液體,還在不斷滲出、滴落,融入滑過的玉質平台深處。一種無法言喻的,名為“被消化”的冰冷預兆,隨著滑行中每一次液體的無聲消融,悄無聲息地扎根于這具殘破軀殼的每一寸血肉與靈魂。
玉質通道上那些支離破碎的骸骨殘片反射著幽藍磷光,沉默注視著又一個墜入喉胃的食物。
他還在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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