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龍骨徹底塌陷的轟響還未散去,冰冷腥臭的濁流已如饑餓的活物,咆哮著沖破腐朽甲板的最後屏障,沿著斷裂的骨茬瘋狂涌入。
李仙宇重重摔在傾斜的船首骨板上,碎裂的脊椎縫隙如同燃燒的火山口,噴涌著湮滅神魂的劇痛。但這劇痛並非單一,它被撕扯開,扭曲變形。喉核深處那條裂痕里滲出的冰冷囈語,將他身體感知到的破碎疼痛,狂暴地咀嚼磨碎,變成更加原始的惡毒情緒灌注回來︰
“……疼……撕……開……堵住的……路……”
“……殺……碾碎……水……水太多……煩……”
兩股撕裂意識的力量在顱內角力,如同兩柄鈍鋸在來回切割他的神志。就在這瀕臨徹底的潰散邊緣,一聲冰冷的金屬撞擊聲刺穿混亂。
錚!
“玉”那由無數暗金荊棘鎖鏈扭曲而成的軀體爆發出最後的、驚人的力量。構成她存在核心的那幾段布滿蛛網裂痕的殘損玉脊猛然點亮!慘白得如同瀕死回光的光焰瞬間炸開玉質表面的裂口,灼熱的氣流裹挾著破碎的玉渣向四周崩濺。
代價沉重。她整個荊棘鎖鏈構成的身體都發出不堪重負的爆裂聲響,無數明滅的暗金紋路驟然黯淡,仿佛承載核心的框架即將崩潰。但就在這熾白的玉脊光芒噴射爆燃的瞬間,那些流淌著危險光華的暗金鎖鏈活了!
如同被賦予生命的、瘋狂的金屬毒蛇,它們不再是纏繞“玉”的束縛枷鎖,而是在那玉脊光焰的推動下,精準化為銳利的工具。鎖鏈的一端如同最靈巧的刻刀,在熾烈光焰的裹挾下,嗤嗤作響地刺入骸舟龍骨深處——並非固定,而是刻畫!被鎖鏈尖端劃過的冷硬龍骨發出淒厲尖鳴,如同靈魂被強行拖拽剝離。骨渣崩裂,一道道燃燒著慘白殘焰的、扭曲的符文軌跡被硬生生“扯”了出來,如同從巨獸骨髓里抽出的灼熱神經束!
另一端鎖鏈則急速收縮,瘋狂絞纏盤繞,在李仙宇眼前劇烈變形!暗金的荊棘在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摩擦聲中解體、崩散、重鑄!
不是武器。是一道橋。一道由無數規則殘片、被玉脊光焰強行熔煉在一起的、細窄扭曲的——長梯!
這道梯子的基座狠狠釘死在船首那枚冰冷搏動的暗沉喉核之上,深深扎入!整個梯身都在瘋狂震顫,仿佛隨時會因內部無數沖突的力量碎片炸開。每一級“階梯”都是扭曲猙獰的暗金荊棘構成,表面布滿灼熱流淌的符紋和細小尖銳的突刺。梯身並非固定結構,而是在劇烈變形、重構中不斷延長,如同生長的骨骼或者失控的金屬蠕蟲,在熾白與暗金的爆裂光芒中,向著骸舟之外那片無邊無際、布滿了墨綠漩渦的污濁深潭上方猛烈延伸!
“爬!”
“玉”冰冷的意念混合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砸落。她的形態急速塌縮。構成身體的鎖鏈隨著梯子的延伸而瘋狂延伸、抽離,暗金荊棘紋路變得破碎而混亂。那殘損玉脊的光芒正迅速黯淡成風中的殘燭,表面裂紋幾乎要把玉脊完全撕裂。整個“玉”的存在,似乎正作為燃料與結構,被強行注入那條通往未知深淵的荊棘長梯!
李仙宇的眼楮被那慘白光焰和鎖鏈爆燃的光芒灼燒得刺痛。意識中被喉核裂痕啃噬的劇痛與混亂囈語依舊咆哮,但比那更深的求生野性被這條從死亡中扯出的荊棘之路點燃。不是思考,是行動。
他低吼一聲,身體如同受創的野獸般猛然撲出!殘破的雙手毫不猶豫地抓向那猙獰燃燒著光焰的第一級鎖鏈階梯。
嗤!嗤!
細密的尖刺瞬間穿透掌心的皮膚,帶出滾燙的血液。灼熱的符紋烙印在接觸的皮肉上,鑽心的痛楚直刺腦海。但他毫不在意,身體的力量和殘存的意志在這一刻匯聚成純粹攀爬的本能!
一級,又一級!
腳下,被墨綠葬文蝕刻朽爛的骸舟甲板發出震耳欲聾的呻吟與碎裂聲。整個船尾徹底沉沒,冰冷腥臭的墨綠腐水如同巨大的翻卷舌頭,瘋狂舔舐淹沒著殘存的船體,無數細小的墨綠蝕文光點匯成洪流,追逐著向上攀爬的人影。
上方,那荊棘長梯依舊在爆裂的光芒中瘋狂延伸、扭曲生長,每一次金屬鎖鏈的劇烈抽動和重鑄都爆發出刺目的火星和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梯身末端隱沒在翻騰濃稠的污濁腐霧之中,如同通向死亡本身的未知出口。
就在李仙宇的身體大半脫離下沉船體的瞬間。
嗡——!!
下方,那枚深嵌在船首龍骸中、被荊棘梯基狠狠貫穿的暗沉喉核,猛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震動!那道猙獰的裂痕如同甦醒的傷口,瘋狂張開!
不再只是冰冷混亂的意念囈語,而是實質的、粘稠濃烈的——血光!
粘稠得如同從心髒最深處擠壓出的暗紅血漿,裹挾著億萬點尖銳如冰的細碎鋒芒,混雜著極度冰寒與暴戾的情緒,如狂潮般從那裂痕深處噴薄而出!這血光並非散射,如同擁有惡毒的智慧,瞬間順著荊棘梯基螺旋而上,沿著那條扭曲蔓延的金屬通道,狂暴地淹沒、纏繞李仙宇攀爬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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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冰冷!暴虐!尖銳!李仙宇的感知被徹底撕裂。那血光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貫穿他的皮肉、骨骼、內髒!比之前任何痛楚都要可怕的侵蝕感直抵靈魂核心!那不是攻擊他的肉體,更像是喉核中那個暴戾存在的冰冷意志本身,強行將他的“存在”拖拽過通道,用最粗暴的方式裹挾、標記、穿透!
荊棘長梯構成的通路因這股狂暴的血光沖擊而劇烈痙攣,幾乎崩解。但血光的目標並非摧毀它,而是沿著它,如同毒液注入脈管,強行開闢!
下方,那片正在吞噬骸舟的墨綠腐沼猛然發出劇烈的反應!就在血光噴涌而出的剎那,以荊棘長梯與喉核連接點為起點,下方一大片渾濁粘稠的墨綠水域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烙鐵!
嗤嗤嗤嗤——!!!
瘋狂刺耳的劇烈腐蝕聲炸響!那片翻騰的墨綠漩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蒼白!如同沸騰的血漿被潑上了強酸!粘稠污濁的水體飛速變淺、凝固、硬化!污濁的墨綠、灰褐、濁黃統統被一種不祥的灰敗死白覆蓋!
不是凍結,更像是失去了所有活力,被瞬間蒸干、蝕刻、石化!翻騰的漩渦僵死在原地,構成一道道蒼白突兀、如同巨大傷疤凝固在腐沼表面的褶皺。那些貪婪追逐著腐朽船體的墨綠蝕文光點,如遭烈陽的殘雪,無聲湮滅在那片急速擴散的蒼白死域邊緣。
轟隆!!!
整個巨大的骸舟船體終于被徹底吞噬,沉入下方那片瘋狂涌動的墨綠深潭,只剩下船首一點猙獰的龍骸殘角和那枚噴涌著暗紅血光的喉核在污水中翻滾了一下,便被深不見底的渾濁黑暗徹底吞沒。
而幾乎就在骸舟沉沒的同一瞬間。
噗通!
冰冷的觸感裹挾著刺骨的寒意瞬間淹沒了李仙宇的軀體。沒有預料中的無邊濁流拍擊。那荊棘長梯最後一段延伸的末端,被狂暴的血光裹挾著,狠狠“砸”進下方一大片驟然形成的、僵硬的蒼白區域!
不是沉沒,是撞擊!
冰冷的堅硬觸感從腳下傳來。他半跪在那里,全身皮膚都被那粘稠的暗紅血光覆蓋纏繞,每一寸都傳來針扎般的尖銳痛苦。眼前是凝固的、翻騰著尖銳凝固褶皺的蒼白死域。這片死域之外,四面八方是無邊翻涌的、散發著濃重惡臭的墨綠腐沼!
如同死海中的一塊硬鹽島。
他抬起頭,視線艱難穿透包裹周身、兀自流淌燃燒的暗紅血光,看向那架救命的荊棘長梯。
梯基末端還殘留著一點點微弱的、暗金與慘白混合的光影。
“玉”殘存的最後一點形態輪廓,如同被吹散的輕煙,在那血光的灼燒沖擊下,化作無數細微的、混雜著玉屑與暗金火星的碎點,徹底消散。
唯有一線冰冷到幾乎沒有情緒波動的意念殘留,如同金屬碎屑撞擊在識海的角落︰
“……梯……廢了……”
“……下面……這片……白……是那混蛋的牙印……安全……一會兒……”
“……別讓喉嚨……那顆……想不開……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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