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沒入青白脈流的剎那，阿囡耳蝸深處忽綻玉芽。李仙宇摳著船幫嘔出半顆帶星屑的檳榔，見唾沫在虛空凝成三百粒微縮歸墟，轉瞬被脈流吞沒。
"這鯨腸子夠挑食！"他甩袖抹嘴，袖口金線竟與脈流共鳴，繡著的螭吻紋游出布料，啃食起星槎欄桿。少年急以《海錯圖》殘頁裹螭，紙面霎時浮出星脈解剖圖——青白光痕原是星鯨的髓管，管壁黏滿珍珠狀的"星癭"！
守陵老嫗殘魂凝的黍根突生異變，根須刺入髓管吮吸。吸飽處結出青銅鈴鐺，鈴舌竟是半截臍帶︰"叮鈴...第三萬六千轉...該擠癭膿了..."
髓管突生痙攣，前方星癭如瘤鼓脹。阿囡足踏船首，臍眼殘溫引動髓流，青白脈光聚向最大那顆星癭。癭體表面浮出《禹貢》"黑水篇"殘章，墨跡里游動著被囚的龍脈精魂。
"是西王母的腌菜壇子！"李仙宇彈指震碎墨痕，飛濺的星癭膿液凝成鎖鏈，鏈尾拴著青銅睫毛梳殘齒。少年以骨耒撬齒，齒縫泄出段變調的鯨歌——歌聲鑽入阿囡耳蝸玉芽，芽心忽綻七竅，每竅皆哼出不同世代的鼎奴泣血謠！
"吵死了！"李仙宇撕衣塞耳，布條卻化作三百玉蟬蛹，蛹內傳出西王母梳妝時的哼唱。蟬蛹集體振翅，聲波震得星癭裂開細紋。紋路蔓延處，整條髓管突然透明，露出管外浩瀚星海——海中有巨影正以星槎為餌垂釣！
阿囡耳蝸玉芽突然瘋長，根須扎進髓管。芽尖刺破星癭的剎那，癭內噴涌的不是膿血，而是粘稠如胎脂的《歸藏》卦漿。卦漿裹住星槎，船身頓生青銅鱗甲。鱗片開合間，守陵老嫗的鈴鐺狂響︰"快剜...星癭里是囚天籠！"
李囡並指為刀剜向星癭核心。刀尖觸及硬物的瞬間，青白脈流驟然血紅。髓管深處傳來鎖鏈斷裂聲，星癭炸裂處浮出座鳥籠狀的青銅星牢——牢柱以禹王鼎足熔鑄，籠底積滿干涸的臍血！
"西王母的耳墜！"少年以骨耒捅穿籠底，耒尖粘著半片帶耳垢的玉 。玉 映出駭人幻象︰星鯨顱骨內，西王母正將鼎奴臍血滴入耳洞，血珠墜向淵墟化作新星癭！
李仙宇的蜂針殘柄突化魚叉，叉尖挑向玉 ︰"老妖婆！掏耳勺來了！"
叉 相擊的剎那，整座星牢坍縮成玉卵。卵內傳出搏動聲，每聲皆震碎三粒髓管星癭。阿囡耳蝸玉芽忽垂花苞，苞開時吟出鯀女剖心時的古調——
"天囚我以星癭，我孕天以牢歌..."
歌聲穿透玉卵，卵殼裂開細縫。縫中伸出只覆滿琴弦的手，指尖輕撥，星槎鱗甲盡數剝落。李仙宇踩著飛鱗躍起，見那手的主人竟是——
渾身纏滿《禹貢》水脈圖的素衣女子，天靈蓋嵌著半枚星鯨耳骨！
"第十世鼎奴..."女子喉間振動西王母的腔調，"該歸籠了。"
她五指收攏，髓管突然打結。星槎如蟲豸墜向結扣深處，那里懸浮著西王母梳妝用的青銅海鏡...
鏡面映出終極真相︰所謂星鯨，不過是海鏡框上雕刻的裝飾紋。所謂橫渡，終是困在鏡中淵。
……
星槎碾碎玉卵的剎那，阿囡掌心忽凝霜晶。李仙宇拽著半截帆索俯瞰，見星鯨髓管崩裂處涌出青灰色霰流——那不是冰雪，是凝縮的星塵骸末。
"晦氣！"他吐出口中星屑，唾沫在虛空凝成三百微縮墓碑，轉瞬被霰流吞沒，"這畜生腸子里全是墳頭雪！"
霰流漫過船舷，觸膚沁骨。少年蜷在《海錯圖》殘頁下呵氣，水汽竟在紙面結出星圖霜紋。霜紋蔓延處，殘頁突然硬化如甲，邊緣生出鋸齒狀骨刺。阿囡伸手觸踫骨甲，指尖霜晶忽化暖流，甲面浮出星鯨幼時戲潮的浮雕刻痕。
"它在哭..."她耳蝸玉芽無風自動，芽尖滲出露珠般的調子，"脊骨第三節...有根刺..."
霰流深處突現旋渦，漩渦中心浮沉著半截青銅桅。桅桿頂端釘著條覆滿星癭的虺尸，尸尾纏著卷褪色的《海輿圖》。李仙宇甩出蜂針殘柄釘住圖卷，針尾震顫間，虺尸星癭應聲炸裂——癭膿凝成三百把青銅鑰匙，暴雨般刺向星槎！
"開門禮？"李仙宇扯過少年懷中骨甲抵擋，甲面鯨紋突綻青光。鑰匙觸及光暈即熔，銅汁在船首凝成枚骨笛。笛身孔洞淌著星霰，吹口處粘著片帶血鱗。
阿囡拾笛唇邊，未吹而鳴。
笛音鑽入霰流，青灰霰粒忽如活魚翻躍。霰浪托起星槎時，眾人窺見霰下真相——哪是什麼髓管，分明是星鯨幼崽的玩具沙坑！那些"星癭"原是半埋的殘缺骨玩，鎖著幼鯨乳牙啃咬的齒痕。
守陵老嫗殘魂凝的鈴鐺突然自鳴︰"叮...第三顆乳牙...卡在歸墟礁..."
鈴聲蕩開霰浪，露出沙坑東南角的青銅礁石。礁縫卡著枚瑩白巨齒，齒根纏繞著鯀女治水時的斷耒麻繩！
"拔牙鉗伺候！"李仙宇踩著骨笛躍向乳牙。指尖觸及齒冠的剎那，整片霰坑地動山搖。沙粒凝成三百只星塵鼴鼠，瘋啃起星槎龍骨。少年急展骨甲，甲刺突如漁叉飛射，釘穿鼴鼠後竟串成星斗陣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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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囡笛音陡轉清越。被串的鼴鼠突然軟化，鼠皮融作星輝裹住乳牙。巨齒松動處，青銅礁轟然坍裂，礁石內里竟是中空的育兒巢！巢壁粘滿干涸的臍血手印，中央蜷著具星鯨幼骸——骸骨第三節脊凸插著半柄禹王耜！
"難怪喊疼..."李仙宇攥住耜柄發力。骨笛忽發悲鳴，幼骸眼眶騰起青焰。焰光中浮出星鯨母親垂死的記憶︰西王母的金剪刺入幼鯨脊骨，剜出第三節骨珠瓖上梳妝匣！
阿囡笛音驟停。她撫過自己臍下三寸，鼎胚殘溫忽如泉涌。熱流隔空注入幼骸，骸骨表面浮出乳白新肉。耜柄在血肉中融化，凝成滴淚狀骨珠射向阿囡——
骨珠沒入臍眼的剎那，星塵霰暴突然靜滯。青灰霰粒折射出浩渺星圖，圖中央亮著粒搏動的光點——正是幼鯨被剜的第三節骨珠所在！
"西王母的簪子！"少年骨甲突然離體飛旋，甲刺指向霰圖光點，"在參宿觜骨匣！"
話音未落，靜滯的霰粒突如箭雨倒射。星槎被霰箭洞穿，船尾守陵鈴鐺炸成銅粉。李仙宇撕下殘帆裹住阿囡︰"抓穩！老子要飆船了！"
骨笛自阿囡懷中飛起，笛孔鑽出星鯨母親的虛影。虛影長尾掃開霰箭，馱起星槎躍向參宿方位。眾人回望霰坑，見那復生的幼骸正用新脊骨頂起青銅礁——
礁石化作墓碑，刻著幅簡拙的星圖涂鴉︰
幼鯨嬉潮處，即是歸墟門。
參宿星輝刺目時，阿囡臍眼骨珠突如心髒搏動。
西王母的冷笑自光年外傳來︰
"乖囡，簪子可還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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