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鐘碎片在李仙宇掌心割出深可見骨的傷痕，他卻恍若未覺。
弒神酒舀揮出的軌跡在虛空凝成永夜深淵，天第九子的半截神軀正在其中沉淪。
可李仙宇看得真切——那深淵倒影里浮動的，分明是柳神在光陰盡頭咳血的畫面。
"道種歸位！"
他突然並指刺入自己眉心，將破碎的淨世道種殘片生生摳出。
翡翠色的道源精血順著指縫滴落，竟在虛空凝成三百六十盞輪回燈。
每盞燈芯都躍動著柳神傳授釀酒術時的剪影，火光映得他半邊身子透明如琉璃。
"李哥你瘋了？！"石昊的混沌火纏住他手腕，"道種離體超三息就要魂飛魄散！"
李仙宇恍若未聞，染血的指尖在燈陣中勾勒太古篆文。
那些篆文燃燒時散落的灰燼，竟在東皇鐘碎片上烙出全新的弒神銘紋。
赫然是柳神當年在龍族婚書上留下的絕筆！
"原來如此..."
銀龍王的逆鱗突然發出悲鳴，她看見李仙宇後背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酒方紋身。
那些用淨世道種精血書寫的配方，每一筆都暗合弒神酒甕的裂紋走向。
天第九子的冷笑從深淵傳來︰"區區螻蟻..."
殘存的豎瞳突然炸裂，十萬神國廢墟化作鎖鏈纏向燈陣。
卻在觸及李仙宇周身三丈時，被某種無形的酒香屏障腐蝕成灰。
"你嗅到了嗎？"李仙宇突然轉身看向石昊，破碎的道種在他掌心凝成柳枝狀酒提，"三百年前你埋在我靈台的那壇"醉生夢死"，此刻...正是啟封之時。"
石昊瞳孔驟縮。
記憶如潮水倒灌——當年柳神隕落之夜，他確實將半壇摻著荒天帝心頭血的酒液，封印在李仙宇尚未覺醒的道種深處。
酒提刺入虛空，北海深處傳來陶壇破碎的清響。
九萬道翡翠酒泉破海而出，在李仙宇腳下凝成通天酒階。
他每踏出一步，腳下就浮現出柳神教導釀酒的畫面︰七歲時調配的第一壇醒神釀，三百歲獨闖冥府取來的忘川水，八千歲那場以星核為柴的焚天煮酒...
"你以為借來她的記憶就能抗衡天道？"天第九子的聲音裹挾著諸天劫雷劈落。
李仙宇在第七千級酒階駐足，抬手接住一道劈向銀龍王的混沌雷劫。
掌心焦黑的傷痕里，滲出帶著麥芽糖香的金色血液︰"師尊教我釀酒時說過，最烈的酒...要用最冷的心來溫。"
東皇鐘碎片突然在他頸後拼成殘缺鐘輪，每一塊碎片都映照出不同時期的李仙宇︰在糖海溺水的幼童，為護酒壇硬抗天劫的少年，此刻燃燒道種的瘋魔...
所有虛影同時掐動釀酒訣，北海蒼穹驟然降下混著桃花的血雨。
"醉仙九境第九重——見眾生！"
酒階盡頭突然浮現青銅巨鼎，鼎內沸騰的赫然是李仙宇三千年來收集的眾生悲喜。
他縱身躍入鼎中時，銀龍王看見他最後回望的眼神——與柳神當年躍入弒神酒甕時的目光，分毫不差！
鼎內傳出皮肉消融的聲響，卻在九息後歸于寂靜。
當渾身纏滿因果線的李仙宇破鼎而出時，手中多了一盞以道種為芯的青銅燈。
燈焰躍動的節奏，竟與諸天萬界所有生靈的心跳共鳴。
"此燈名"醒世"。"他指尖輕彈燈盞，余燼化作三萬六千枚酒神令灑向諸天，"今日李某以身為引，請諸君...共飲此劫！"
北海極淵突然升起百萬酒壇，每個壇口都走出一位李仙宇的虛影。
他們或哭或笑，或癲或狂，卻在觸及天第九子的瞬間異口同聲︰
"師尊，弟子這壇酒...成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時，所有虛影同時自爆。
炸開的不是靈氣，而是沉澱了三千年的紅塵百味——喜宴上的合巹酒，喪禮前的斷頭漿，沙場間的壯行釀...
無數人間至味化作弒神鋒刃，將天第九子的神格寸寸凌遲！
當最後一縷神性湮滅時，李仙宇手中的青銅燈突然熄滅。
他踉蹌著跌坐在酒階上，周身皮膚開始龜裂，露出內里流轉的翡翠酒漿——那是道種燃燒殆盡後，殘存的最後一點淨世真髓。
"值得嗎？"銀龍王將逆鱗貼在他心口，龍族本源精血瘋狂注入。
李仙宇望向掌心正在消散的酒神令，恍惚間又看見柳神在星夜下擦拭酒壇的身影。
他染血的嘴角扯出些許弧度︰"師尊說過...酒痴的命，本就是用來醒酒的。"
北海盡頭的晨曦刺破永夜時，東皇鐘碎片突然發出清越的嗡鳴。
那些嵌在鐘紋里的酒神令殘片，正悄然凝聚成新的道種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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