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鼎天,青州府
青州牧府邸的青磚牆垣被歲月啃出斑駁的裂痕,飛檐下的銅鈴在暮色中紋絲不動。
一名築基府衛的皂靴碾過府邸院落的青苔石板,他手中持著一條嬰兒手臂粗細的玄鐵鎖鏈,在鐵鏈的末端綁縛著一名身著死囚服的囚犯,鐵鏈觸踫地面,刮出尖銳的摩擦聲,驚得廊下懸掛的那只練氣小雀撲稜著撞向金絲籠。
穿過一處回廊時,死囚面上帶著難言的恐懼,他的鐐銬鉤住了一旁回廊上的石座,那築基護衛卻手腕一抖,玄鐵鎖鏈驟然繃直。
死囚踉蹌著栽進積水窪,渾濁水面上浮起半張青紫的臉,嘴角血痂隨喘息裂開細紋。
“別瞎折騰了,你一身法力被廢,如今還不一定勝得過一個會些武道的凡人,老老實實便是。”
那築基府衛瞥了死囚一眼,淡淡道︰“少折騰些,興許還能有個痛快。”
他押著這死囚來到一處清雅院落,門口站著同樣是築基修為的府衛,正各自拄著一支法器長槍,威風凜凜地守在院前。
“王隊長。”
其中一名拄著長槍的府衛客客氣氣地沖著那手持玄鐵鏈子的府衛打了招呼︰“這人又是?”
“不錯。”那姓王的隊長點了點頭︰“從青州府城大獄提來的死囚犯,正要送給王爺……王爺可在院子里?”
“在的,這些日子一直在院中療傷,未曾走動。”那看門的府衛言道︰“既然是王爺要的人,便請王隊長速速送進去罷……莫要耽擱了王爺的事情。”
那王隊長點了點頭,緊了緊手中的玄鐵鎖鏈,將那一灘爛泥一般的死囚拖到了院中。
“誒……這是第幾個了?”
“第八個了……只怕又要遭大罪咯。”
兩個守門的府衛暗暗傳音閑聊道︰“王爺從現世返回神鼎天後,沒有返回皇都,反倒是在青州府城這里暫時歇腳,瞧著心情是不大好,三天兩頭便自牢獄中提一個死囚犯出來在那院子里折磨,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那又有甚麼所謂?王爺提的那幾個死囚犯哪一個不是惡貫滿盈、喪心病狂之輩?直接砍了都是便宜了,正巧送予王爺炮制,也算惡人自有惡人磨……”
“可這未免也太頻繁了……”
其中一人低聲傳音道︰“那也是應當的,我听說啊……王爺在現世中被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修士打成了重傷,耗費極大代價方才逃了回來,之所以暫且在青州停留,也是想要在此養好了傷勢,不想讓皇都的諸位帝裔瞧見自己的窘境。”
“你說這心情能好嗎?虐待幾個囚犯,在這位主這里都是收著了!”
“只是也不知如何炮制的……隔著幾層陣法都能听見那些死囚的慘叫聲。”其中一人眨了眨眼楮︰“諸皇嗣中這位【禮泉王】是出了名的陰私刻薄,心性不定,咱們接下了這個守衛的活計,也不知是福是禍……”
“不要命啦!”另一人嚇了一跳︰“莫找人听了去。”
“怕甚麼,一個金丹修士罷了,又不是開了耳竅的元嬰真君,還能听見咱倆傳音?”那人撇了撇嘴︰
“咱們好歹也是築基府衛,下放到郡縣里也是能擔任一地校官的人物,如今要在此給這變態王爺守門……”
“別發牢騷了,誰讓人家天生便是神鼎帝裔呢?在這神鼎仙朝之中啊,帝裔就是天!”
————
王隊長領著那死囚走入小院,卻見一身著藍緞雲紋蟒袍的高大青年正盤膝坐在院中的一株槐樹下,似乎在吞吐靈機。
“王爺,人帶到了。”
那蟒袍青年甚至沒有睜眼,只是淡淡道︰“放那兒罷,這人是金丹死囚?”
“正是,原本是青州一帶有名的邪修,犯下不少殺孽,後來被州府的府衛擒下,封了法力,原本是打算秋後問斬的。”王隊長低聲道。
“好,你下去罷。”
“是……”
王隊長低著頭,慢慢退出了院子,此時那蟒袍青年才緩緩睜開眼楮,從樹下的蒲團上起了身,來到了那死囚面前,將手輕輕覆在了他的面門上。
那被捆縛在原地、修為盡失的金丹死囚忽地渾身顫抖,發出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哀嚎。
隨著哀嚎聲漸漸弱了下來,蟒袍青年這才松開了手,將這已然變為一具空殼的死囚扔在了一旁。
此時他的腦海中傳來一道聲音︰
“小子,這已是你搜魂的第八個死囚犯了,究竟何時動身前往皇都?”
“雲頂前輩急什麼?”
這蟒袍青年卻是荊雨所扮,他聞言輕笑道︰“磨刀不誤砍柴工,前輩離開神鼎天已然三千年,嬴無異也未必能夠面面俱到……我若不多尋幾個本土修士搜魂了解一番情況,若露了馬腳,只怕連累了前輩。”
“你這變化之術頗為神妙,形神皆似,只要日常習慣神態模仿個十足十,連極親近之人都挑不出破綻,你的那門煉體神通又能模擬神鼎帝血,哪怕是上代仙皇親臨,只怕都看不出你是個冒牌貨來。”
雲頂天君嗤笑道︰“你倒是夠謹慎。”
“小心駛得萬年船。”荊雨笑呵呵道︰“若是前輩當年也謹慎些,也不至于落到今日這番境地了。”
雲頂天君听了此言,差點背過氣去︰“你小子……”
荊雨此時卻又盤膝坐了下來,細細梳理方才自那死囚搜來的記憶︰“金丹修士的經歷的確不是築基可比的,倒是讓我對神鼎天又有更多了了解……不過這人也太不是東西了,單單搜魂倒是便宜了此人。”
正在此刻,荊雨面色一動,自院外飛來一道傳訊靈符,飄到了他的手中。
“嗯?青州山野有修士作亂,青州牧邀我一同前往鎮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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