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記，我想請您向上級反映一下，給我們獨立辦案的權力，如果任由鮑乾清插手干涉，我們還怎麼工作？”
鄭蒼龍看著秦雲東重新坐回沙發，毫不隱瞞自己的想法。
秦雲東笑著搖搖頭。
“老鄭，你反感上級直接插手具體案件偵查，但你又讓我向更高層級干涉地方權力，這不也是違紀行為嗎？”
秦雲東敏銳地抓住鄭蒼龍自相矛盾的邏輯，把鄭蒼龍噎得無話可說。
“可是……現在段練案被省廳接手後，他們以各種理由拖延，讓偵查陷入停頓，我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鄭蒼龍還是不死心，想爭取秦雲東的支持。
秦雲東追問“省廳不作為是你的主觀猜測，還是有證據能證明確有其事？”
鄭蒼龍再次被噎住。
自從省廳接手段練案後，市局基本上已經被排除在外，他不知道偵辦的進度更拿不出證據。鄭蒼龍只是從外部觀察，主觀推測省廳的偵辦工作。
秦雲東看鄭蒼龍不吱聲，便知道了答案。
他轉頭看辛勝利“乾清同志和你談話，有沒有明確說過不允許槐蔭市偵辦段練案件，或者說明確說過不允許查到白國昌頭上？”
辛勝利勉強笑了笑“鮑乾清是個八面玲瓏的人，怎麼可能讓我抓到把柄，他談話都是高屋建瓴的套話。不可能直接說出干涉案件的話，但是他表達的意思很明確……”
秦雲東擺擺手，說辛勝利也是主觀猜測領導的意圖，沒有任何證據就不要隨意下結論。
“你們把乾清同志安排省廳辦案的行為，簡單歸咎于保護白國昌的主觀惡意，屬于主觀臆斷。就算省廳真的辦案不力，又有什麼證據說明是來自鮑乾清的授意？”
秦雲東的話無疑給鄭蒼龍潑了一盆冷水，讓他非常失望。
如果秦雲東都不肯出頭，那段練的案子最終只能無疾而終。
秦雲東看出鄭蒼龍誤會了他的意思，于是耐心地給他講解自己的看法。
“呂氏春秋說，欲知平直，則必準繩；欲知方圓，則必規矩。歷史反復證明唯有將程序意識融入血脈，才能避免‘破法始于破紀’的悲劇，實現令行禁止、步調一致的組織生態。”
組織程序通過明確的權責劃分、決策流程和監督機制，將個人行為納入集體框架，防止權力濫用。
制度化是組織穩定性的基石。無論鄭蒼龍的初衷再好，也不能無視組織相關規定。
秦雲東的一番話讓鄭蒼龍沒了脾氣。
他沉默片刻又問“秦書記，你說的道理是對的，我接受你的批評。但我明知道他們在有意拖延，是不是只能听之任之，對結果無動于衷？”
秦雲東溫和地笑了笑“老鄭，我剛才的話算不上批評，只是對同志的善意提醒。你如果對省廳的做法有異議，可以按照組織規定進行申訴嘛。”
他再次重申，鄭蒼龍可以陳述自己的理由提交上級復議，在等待上級答復時，還是要執行省廳決定，切不可鬧情緒制造矛盾。
鄭蒼龍已經知道秦雲東的態度，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不想再說下去便站起身告辭。
等他離開後，辛勝利好奇地問秦雲東，為什麼要對鄭蒼龍反映的情況冷處理，這似乎和秦雲東一貫作風不一致。
秦雲東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覺得我曾經抵制過鮑乾清的命令，現在又勸鄭蒼龍不要和鮑乾清作對，是不是心口不一，必定有別的想法？”
辛勝利嘿嘿笑著不回答，以此表示自己就是這個意思。
秦雲東解釋說，他過去確實抵制過鮑乾清，但那是因為臨江市是省里決定的改革試點城市，擁有特殊例外政策可以不執行鮑乾清的命令。
而且，他的抵制都事出有因，握有鮑乾清針對臨江市和他本人的證據，就算上級追究時，他也會理直氣壯進行申訴。
而鄭蒼龍的性質和他不同，而且在段練案件的偵辦上還隔著一個省廳，鄭蒼龍把問題都算在鮑乾清頭上，沒有什麼說服力。
辛勝利接受秦雲東的觀點，但他笑著說秦雲東肯定還應該有一個理由沒說出來。
“往年我們執行的是1993年版的《公務員暫行條例》，沒有明確說拒絕執行上級命令的具體處分標準，今年通過了《行政機關公務員處分條例》，明確了處分標準，情節嚴重的，可以開除。您是擔心鄭蒼龍會被清算吧？”
“勝利，這是兩個概念，不能混淆。鮑乾清是一把手，省里班子的大班長，但只要省里沒有通過決議，他的話也不能代替組織決定。你呀，又開始習慣性地主觀臆測了，這個習慣不好，要改一改。”
秦雲東笑著指了指他。
看似是說笑的話，其實秦雲東也是在點醒辛勝利注意自己的工作方式方法，不要自以為是做決斷。
辛勝利滿口答應，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便和秦雲東約好明天考察國企的行程，便起身告辭。
他回到家，馬素莉依然如舊，跑過來蹲下給他換鞋。
辛勝利拍了拍她的頭頂“你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怎麼一臉春情蕩漾。”
“瞧你說得多難听，又故意出我的丑。”
馬素莉雖然笑著否認，但心里很震驚辛勝利目光如此敏銳，居然能察覺出她和以往不同。
她的確到家里還想著被于連撩撥，那種從來沒有過的體驗真美妙。
馬素莉當然不會說出她和于連的交往，臨時拿秦雲東當擋箭牌。
“以前秦雲東書記只和我聊過一次，沒想到時間這麼久了，他還能記得我和我的家庭。他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還能記著我，我感覺很榮幸啊。”
“的確是啊，秦書記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這一點，我學也學不來。”
辛勝利感慨地嘆息一聲走向客廳。
他是很驕傲的人，如果馬素莉贊揚別的男人，他早就一巴掌打過去了。
但提到秦雲東，辛勝利還是心服口服的。
馬素莉在他背後長出一口氣，幸虧提到秦雲東才沒有讓辛勝利起疑心，今後一定要吸取教訓，不能把心事都表露在臉上。
她忽然偷偷笑了。
她怎麼像是在偷情。
不過，這種偷情的感覺還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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