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東很了解周通平，知道老書記的心情肯定非常不好受，說不定已經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估計老爺子今晚要徹夜難眠了。
苗英杰嘆口氣，又詢問了幾句秦雲東的工作安排，準備掛電話。
秦雲東忽然叮囑他，今晚發生的針對他的釣魚執法事件，先不要對鮑乾清說。
苗英杰感到莫名其妙。
“雲東，你這是啥意思，發生這麼大的事，我怎麼可能不向省里一把手匯報？”
“老苗別誤會，我沒有不讓你匯報，只是希望你不要過早匯報，等到審訊的結果出來形成結論，再在常委會上提出更加穩妥。”
秦雲東解釋說，這次省紀委兩個人被卷進去，苗英杰會承受很大壓力。不如先查清楚案子再公開匯報，這樣做才能爭取主動。
苗英杰卻表示不同意。
“如果得不到鮑乾清的授權，我就無法對古安江采取措施，很可能會讓案件查不下去。而且這個案子根本瞞不住多久，如果鮑乾清怪罪下來，我豈不是更加被動？”
“老苗，我只是提出建議，你當然有權不采納。如果你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那就照著做吧。”
秦雲東妥協退讓了。
前一階段他曾經因為脾氣太沖，把他和苗英杰的關系搞得很僵。秦雲東經過反思，覺得自己做得的確不成熟。
苗英杰論資歷、年齡和地位，都比他要高，他如果一直表現得太強勢，肯定會對苗英杰造成自尊心傷害。
為了不讓兩個人的友情出現破裂，只要是苗英杰決定的事，秦雲東盡量給予尊重。
況且，秦雲東只是憑直覺預感苗英杰找鮑乾清匯報不是好主意，但他也拿不出什麼證據能證明。
苗英杰掛了電話，看看腕表已經晚上九點多。
他沒有把秦雲東的話放心上，穿上工裝，來到隔壁別墅院門前按響門鈴。
當苗英杰走進鮑乾清家的客廳，鮑乾清從書房里背著手慢步走出來。
“英杰，我吃完飯剛坐下起草抗旱電視電話會議的講稿，沒想到你就來了，發生什麼大案了嗎？”
鮑乾清摘了老花鏡，示意苗英杰坐下說話。
他看似閑聊，其實是給苗英杰打預防針——如果苗英杰沒有大事，那就趁早離開，他還有大事要忙。
“乾清同志，您猜對了，的確有大案子剛剛發生，我必須要向您匯報。”
苗英杰神情凝重，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哦？什麼案子？”
鮑乾清心中一凜，看樣子案子的確不小。
苗英杰直接向鮑乾清介紹了秦雲東被釣魚執法，目光中仔細觀察鮑乾清的神態變化。
他來找鮑乾清匯報案子，也是在測試鮑乾清的反應。
苗英杰總覺得即使是古安江對秦雲東再有恩怨，也沒這個膽子敢釣魚執法。
說不定古安江也是一枚棋子，在古安江背後還有更大的勢力當靠山。
苗英杰不由自主聯想到鮑乾清。
鮑乾清雖然和秦雲東沒有個人恩怨，但兩人之間因為立場不同，選擇的道路不同，其實彼此也是矛盾重重。
所以，苗英杰對鮑乾清也不得不有所懷疑。
鮑乾清听完苗英杰的匯報，臉上的笑容已經變得冷峻。
“你親自確認過了？”
鮑乾清狐疑地看著苗英杰，他似乎還是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苗英杰深深點點頭。
“我已經和秦雲東通過電話，剛才我的匯報，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苗英杰從鮑乾清的言談舉止判斷，應該不是他授意做的，但苗英杰總感覺鮑乾清又似乎知道些什麼。
鮑乾清猛地拍了一掌沙發扶手，憤然起身來回踱步。
“一個地市書記，又是常委委員，居然也會被下三爛的手段陷害，簡直是駭人听聞！省紀委的人居然也被人家指使利用，簡直是一大丑聞。英杰，你對此要負領導責任，想推是推不掉的。”
鮑乾清手指著苗英杰，提高了嗓門。
苗英杰很詫異，鮑乾清怎麼會對他聲色俱厲。
“乾清同志，我沒有想推卸責任，但現在還不是討論負責的時候。我希望省紀委內部調查和外部調查同時開展，只要問題查清楚，該負的責任，我會毫不含糊地承擔。”
苗英杰盡量保持克制，平心靜氣地向鮑乾清請示，希望他親自指揮徹底清查。
“苗英杰同志，你怎麼不認清形勢呢？從林翔被殺案、金叢亮貪腐案、史剛蒙冤案都是不了了之，到現在又出了一個釣魚執法案。省紀委三番五次出現差錯，證明了你的工作能力是帶著問號的。我要向上級請示，派專案組徹查紀委暴露的所有問題。”
鮑乾清毫不猶豫地擺明自己的態度。
苗英杰沒想到鮑乾清根本不關心案件審理，而是把矛頭對準了他，不由倏地站起身。
“你既然說了，那我也只能表示尊重，要不要先把我隔離審查？”
苗英杰氣呼呼地反懟一句。
“英杰同志，不要有情緒嘛，我這是從工作出發，也是為了你好。當初上級準備任命你做紀委書記時曾征求我的意見，我是有承擔一些風險的心理準備的。現在看來……我是感情用事了。”
鮑乾清表面上是要緩和緊張的氣氛，實際上只是轉換節奏繼續拱火。
苗英杰瞪圓眼楮卻無法辯駁。
鮑乾清是一把手，他有權對下屬進行點評，雖然尖酸刻薄了一些，但也找不出什麼毛病。
鮑乾清坐下後端起茶杯，繼續著強力輸出︰
“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時間久了，一些同志的長處短處就能看出來了。實事求是地說，你做臨縣書記時工作不錯，可你這個同志啊，做紀委書記獨當一面的能力和魄力確實也差了點兒。”
“乾清同志，你具體說說，我怎麼就能力和魄力差了？”
苗英杰不知不覺被鮑乾清帶偏了。
鮑乾清卻不急不躁，不留情面地回答︰
“剛才我說的三個案子，你辦出結果了嗎？我急你不急，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想些什麼。現在你有什麼不服氣的，叉腰站著對我說話，魄力倒是蠻大的嘛。不要紀律了？不要規矩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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