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東沒有接煙，而是從兜里拿出一個精致的煙盒。
“抽我的吧，這是上個月我跟鮑乾老去歐洲考察時，有個市長送給我的當地煙。不如咱的香煙好，就算是嘗個新鮮吧。”
“哎喲，我還真沒有見過這種香煙，伍書記能帶著，肯定是好玩意了。”
嚴富有端詳著煙盒，卻看不懂上面的外文，只能諂媚地奉承著伍東。
他點燃一根抽了一口，略略皺了皺眉。
嘴巴里都是可可的味道，雖然香的濃郁卻總是感覺怪怪的。
伍東饒有興致看著他的表情，還問他怎麼樣。
“您覺得怎麼樣？”
嚴富有耍了一個心眼，反問伍東。
只要伍東說不好，他就會跟著批評歐洲人沒文化。
如果伍東說好，他就會說歐洲人真是高檔。
一切緊跟領導喜好，才能不掉隊。
“鮑乾老評價說，這款煙口感細膩，豐滿悠長，而且香醇，猶如一杯經過時間沉澱的陳年美酒，讓人回味無窮。”
伍東說話也繞著彎，不說自己的感受，特意提到鮑乾清。
“哎呀呀，鮑乾老算是點評到我心里去了。我也有同感，只是沒有鮑乾老那麼有文采，想說又說不出來。大首長的水平就是高！”
嚴富有伸出大拇指，欽佩到崇拜的樣子。
伍東笑了︰“既然你也喜歡，那就把這盒煙送給你了。”
“哎呀呀，這多不好意思，我必須要回敬您一箱華子，不然我可不好意思白拿。哦，對了，鮑乾老既然也抽煙，那就請您轉送給他老人家一箱吧。”
嚴富有不由分說，立刻叫來服務員，讓她搬兩箱煙放進伍東的車里。
他要想晉升，伍東和伍東背後的鮑乾清，無疑是最便捷的天梯。
伍東非常滿意嚴富有表現出的積極態度，但還是擺手阻止了他。
“老嚴，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鮑乾老非常清廉，向來不收禮，你別好心辦壞事。如果他知道你送幾萬元的禮物，不但不會高興，說不定還會要求紀委查你。”
“是嗎，我早就听說過鮑乾老兩袖清風，是干部的楷模，現在听你這麼說，我更是肅然起敬。伍書記，您看我有沒有機會當面聆听鮑乾老的教誨，讓我的覺悟能進一步提高？”
嚴富有並沒有讓服務員停止搬運。
鮑乾清不收禮，那就都給伍東，反正伍東和鮑乾清本就是一體，送給誰都一樣。
只要能獲得鮑乾清的認可，成為他麾下的一員，這些禮物都是毛毛雨。
伍東喝了一口蛇湯，慢悠悠地說︰“想見老爺子的人多了去了，但不是誰都能獲得他的青睞。你不提前做好準備，就是見了面又能怎麼樣？”
“伍書記，我真是太想進步了。麻煩您給我指個道，我應該怎麼做什麼準備？”
嚴富有把椅子拉近伍東，虔誠求教。
伍東邊喝湯邊伸出三根手指。
“看在咱們私交不錯的份上，我可以給你透露一下，你至少要滿足三個條件。”
“哪三個條件？”
“第一，高調做事，低調做人。有拿得出手的政績，但又能團結同志，不四處樹敵。即使對政敵也有包容性，不會惡意排擠打壓。要知道，把人逼到絕路上，那後果就不可控了。”
“我懂這個道理。我完全符合這個條件。”嚴富有非常自得地炫耀，“在我們局里，我和班子成員的關系一直都維護得非常好，就算是和我不對付的局紀委書記葛遠山，我們也能相安無事，彼此客客氣氣。”
嚴富有還舉例說明，在他主持工作以來，中山市的治安持續向好，刑事案件逐年下降。雖然比不上臨江市和省城，但在全省也能穩居前三名。
伍東心里暗笑，嚴富有又在吹牛，但他並沒有打算戳破謊話，因為他來的目的，本來就不是考察治安。
“第二個條件是，有大局觀和集體意識，為了能達成目標，不在意眼前得失。在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有沖突的時候能擺正位置，能夠犧牲個人利益來成全集體利益。”
伍東所說的集體利益，其實是指的派系利益。
派系里的每個人如果只顧自己，不顧同派系的人，那就是失去生存的基礎。
嚴富有對此心知肚明。
“我舉雙手贊成這一條，我是紀律部隊出身，能深切體會到集體的意義。集體能夠優化個人力量的組合，實現優勢互補，產生出強大的合力，這種集體的力量可以完成許多個人無法實現的任務。”
嚴富有說得很漂亮，但他沒有提犧牲個人利益的事。
加入派系本來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如果為了派系犧牲個人利益，那他干嘛還要加入？
為了掩飾自己的想法，嚴富有發表了慷慨激昂的集體主義精神的論述，接著就趕快轉移話題，詢問第三個條件是什麼。
伍東眯起眼楮淡淡地說︰
“第三個條件最關鍵，那就是必須忠誠。他老人家最恨的就是背叛。如果有人對集體喪失信心，賣主求榮，他老人家會記他一輩子。”
“這是當然了，就算是我也非常痛恨屬下的背叛，尤其是那種有奶就是娘的屬下，我是堅決不用。”
嚴富有回答得很爽快，他感覺自己已經考核通過了，因此充滿期待地看著伍東。
伍東對他的話不以為然，鼻孔哼了一聲︰
“這年頭，口不對心的人還少嗎？嘴上說些漂亮話，肚子里卻淨是花花腸子，誰忠誰奸還要看實際行動。”
“伍書記，您難道還不信任我？”
嚴富有看上去很受傷，像是受到了羞辱，神情很痛苦。
“老嚴，我信得過你，但信不過你身邊的人。如果你身邊的人是定時炸彈，你又能如何獲得信任？”
伍東已經要進入核心話題，中指的指尖重重敲了敲桌面，已強調嚴肅性。
“我身邊的人？定時炸彈？誰？”
嚴富有很意外，又特別警覺地發出三連提問。
“還能有誰，就是你的心腹路宗良。”
伍東的眸子里已經閃現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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