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維漢本來就很介意別人說他是不管事的一把手。
他之所以鋪墊見面的基調，就是讓秦雲東老老實實听話，乖乖照辦。
一把手的權威必須不容置疑。
誰敢挑戰就一定要付出相應慘痛的代價。
秦雲東沒有答話，也沒有落座。
他知道湯維漢並不是真的惱怒他不服從命令，本質上是惱怒他對一把手的態度。
上級都不喜歡功高震主不听招呼的下屬，湯維漢尤其如此。
秦雲東打算讓湯維漢把不滿情緒都說出來，等他氣消了一些再做工作。
但湯維漢卻越說越有氣，怒火在不停升級。
“我听說你不但沒有听命令，而且還擴大了對槐蔭市和其他地市國企的收購，攤子比以前還要大。”
湯維漢沒有兜圈子，開門見山提出自己的不滿原因。
“我正要向省里做一次匯報……”
秦雲東還是站在原地，陪笑向湯維漢解釋，想緩和彼此的氣氛。
“你馬上回去，把收購行動全部停止，正在談判的項目停止，談好的項目也要取消，然後再來匯報情況。”
湯維漢毫不客氣打斷秦雲東要做的匯報，同時極其威嚴地注視秦雲東的眼楮。
秦雲東的笑容消失了。
湯維漢卻絲毫沒有放軟調門的意思，反而變得更加嚴厲。
“現在讓你來，就是讓你明確表態，你執行不執行？”
“我可以執行，但很遺憾，我無法執行。”
秦雲東巧妙地表達了對湯維漢權威的尊重，但也清晰表達自己對湯維漢的不滿。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湯維漢明顯很意外，摘下花鏡皺緊眉頭。
他越來越不滿，秦雲東真是要反天了，居然當面對抗他。
“湯書記，國企改制本質不是消滅國企，而是要讓國企重新煥發生命力。讓國企優質資源注入處于困境的國企，這應該是您和省里最願意看到的局面。”
秦雲東的話隱含著對省里文件的批評。
如果按照文件執行，那就是坐等一大批國企失去挽救良機紛紛破產倒閉，將來上面知道真相，一定會追究責任。
作為省一把手，湯維漢真敢承擔這樣的責任嗎？
“湯書記，我們省在改革大潮中處于起跑很晚的地區，本應該用只爭朝夕的精神奮起趕上，但這份文件卻死死捆綁大家的手腳，眼睜睜看著自廢武功，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秦雲東為了堅持自己的思路，不得不對湯維漢發出威脅性警告。
如果湯維漢非要拿省里文件逼迫他，他就可能會做出向上級反映的舉動。
只不過，秦雲東也沒有直白硬剛，也沒有引經據典辯論，而是很靈性地把批評說成是自己的主觀感受，為湯維漢轉彎留下空間。
湯維漢心里一驚。
他沒有料到，秦雲東敏銳地抓住文件會對國企造成危害而發動攻擊。
這的確是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
如果秦雲東真的向上反映情況，很可能又會有工作組派下來調查。
湯維漢實在不想站隊鮑乾清，替他背這個鍋。
于是，湯維漢的語氣也放軟了很多。
“我理解你說的意思，但省里下文件的初衷是好的，不想再次出現國企混亂的場面。我們的改革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探索要先求穩定，降低風險，你不能否認這一點吧？”
湯維漢說得很有水平。
理解歸理解，但理解並不代表支持。
秦雲東用改革的旗號壓他，他就用穩定壓倒一切進行反擊。
“湯書記，我首先要謝謝你，你心里是為了保護我，不想讓我出現紕漏。”
秦雲東看湯維漢口氣放緩，他立刻釋放善意，盡量把他拉到自己一個戰線上，至少不會成為和鮑乾清一樣的敵對狀態。
他的話很有效果，湯維漢的臉色不再鐵青，眼神也柔和很多。
“雲東同志，你這樣理解我的話，我很欣慰。你是我省旗幟，我當然會盡力支持和保護，所以你先按省里的決定執行，你把精力放在臨江市發展上，只要一直出成績，別人就不會說三道四。等到大局稍稍安穩，我還是支持你的國企改制思路的。”
湯維漢說著話已經從辦公桌後繞出來，拉著秦雲東坐在沙發上。
他明顯變得像個慈祥的長者，開始安撫秦雲東，原來的立場也開始松動。
“湯書記，說句心里話，我一直有一個夢想，臨江市不只是要在全省做排頭兵，還要在不遠的將來追上沿海發達地區，並且還要在經濟總量上成為亞洲的明日之都！”
秦雲東
“雲東，你不愧是我們省第一才子，說話很有煽動性。”
湯維漢明褒暗貶，暗諷秦雲東是夸夸其談做白日夢。
他不相信秦雲東畫的大餅是有原因的。
臨江市雖然發展喜人，但距離沿海發達城市還差很遠。
省家底薄，根本不可能和沿海省份相提並論，也就不可能給臨江市多大的支持力度。
就憑臨江市自己折騰，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的湯書記啊，這不叫煽動性，我說的都有數據支撐，無論從基礎設施建設、增長速度、企業規模，以及外資利用率，臨江市的活力和潛力都不遜色國內任何一個城市。”
秦雲東隨手拿出一摞厚厚的資料遞給湯維漢，佐證自己不是放空炮。
“臨江市是省里確定的改革示範區，本來就有很多特事特辦的權限，省里的文件無疑和之前賦予臨江市權限的文件有沖突，這是在阻礙我們進一步探索的腳步啊。”
秦雲東特意把鐘超凡在任的時候，批準的臨江作為改革示範區的文件，一起遞給湯維漢。
湯維漢不看也知道秦雲東說的沒錯，他一時也找不出反駁秦雲東的理由。
秦雲東看湯維漢不說話，氣勢也完全瓦解，知道拉攏的時機到了。
“湯書記，我保證只要收購了紅星廠和其他三個廠後，我可以暫停收購計劃。另外我也保證，只要允許我們完成收購，明年的gdp會增長超過百分之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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