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明收起笑容。
他此時才明白秦雲東是故意要立威。
何鑄就是屬于能力很強但又很有個性的人。
面對何鑄，完全用上級領導下級的規矩來約束，並不能完全讓何鑄服氣。
秦雲東必須展現包括管理策略、情緒控制和語言技巧在內的綜合能力，才可能實現對強勢下屬的管控。
“大哥，你這樣做是不是也有風險，萬一何市長真的負氣離開，那不是更大的損失？”
“是啊，老何如果走了，以後的工作就不好辦了，但我確信老何不會走。”
秦雲東很自信地擺擺手。
“你怎麼會這麼肯定，何市長可是很有自尊心的，你當面吵他，那他的面子算掉地上了，想讓他撿起來，沒那麼簡單吧？”
宋天明接觸了何鑄一段時間，已經對這位傲氣的市長了解很多。
“天明，你是過來人了，還能不知道兩口子吵架是怎麼回事？有時候吵架只是提醒對方注意的手段，床頭吵架床尾和，沒什麼大不了的。至于他的面子嘛，我會替他撿起來的。”
秦雲東的話剛說完，門鈴隨即響起。
宋天明立刻起身開門︰“想必是何市長和蔣副市長到了。”
果然，蔣廉在前，何鑄在後走進客廳。
何鑄看樣子還有些生氣，眼簾低垂，面帶不悅。
“你們來了……”
秦父和秦母主動站起身向他們打招呼。
“叔叔阿姨千萬別站起來，我們是晚輩，你們別亂了輩分。”
蔣廉緊走兩步攙住秦父秦母，讓他們落座。
何鑄再不高興也知道不能對著老人甩臉色，他勉強擠出笑容，把帶來的西洋參和枇杷膏放在茶幾上。
“你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大家都很熟了，來就來吧，還帶什麼禮物，快請坐吧。”
秦父和秦母都熱情地招呼兩人落座。
他們雖然年紀大了，但耳不聾眼不花，剛才已經听到秦雲東和宋天明的對談內容，知道何鑄和秦雲東鬧別扭了，因此格外對何鑄表現出體貼。
“何市長，蔣市長，你們和雲東共事時間不短了，看到你們和和氣氣的，我打心眼里高興。雲東這孩子年輕氣盛，有時候做事不夠成熟，你們都是他的哥哥，千萬別往心里去。”
老人明顯是在替兒子平息何鑄的不滿，這一下倒是讓何鑄有些不好意思了。
“叔，阿姨，你們二老算是說到點子上了。我們和雲東的交情好如親兄弟，就算有馬勺踫鍋沿的時候，但那也是家里人的小事，誰也不會往心里去，”
蔣廉在一旁趕緊插話，順勢暗示秦雲東和何鑄不要再鬧別扭了。
秦雲東一直沒說話，他在兩位市長進屋的時候站起來，現在又默默坐下，只是旁听他們的交談，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宋天明沏了兩杯茶，放在何鑄和蔣廉面前。
“何大哥，我知道您煙癮大，但叔叔阿姨聞不得煙味，要不請秦哥帶您到陽台抽根煙，先墊墊底？”
宋天明笑著把一盒華子遞給何鑄。
這明顯是撮合兩人單獨談談，把話說開。
“對對對，老何、雲東，你們快去抽兩根煙吧，省得坐久了不能抽煙急得抓耳撓腮。”
蔣廉抓過煙盒塞進何鑄的手里。
于是，秦雲東帶著何鑄走到陽台，順手又把陽台的門關上。
何鑄拿出香煙叼在嘴上，手扶陽台欄桿向下望。
“老何，別光顧著自己抽啊，也給我來一支。”
秦雲東主動伸出手。
“別裝了，我知道你不愛抽煙，給你抽煙就是浪費。”
何鑄繃著臉說著，但還是遞給秦雲東一支煙。
秦雲東接過煙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機打著火，雙手護著火苗送到何鑄面前。
“你瞅瞅你吧，心頭火都能點煙了。我就多說那麼一句話，你摔門就走，還有一點老大哥的樣子嗎？你進家門還吊著臉，給誰看呢？”
秦雲東撇著嘴抱怨。
他就這麼一句話，何鑄的氣已經消了。
本來嘛，論公事，秦雲東是他的上級，他應該服從命令；論私交，秦雲東是他的弟弟，作為哥哥就應該讓著點兒。
更何況，現在秦雲東請他吃家宴，又主動和他說話，並給他點煙，已經給夠面子了。
“雲東……我這個臭脾氣你還不知道……行了，你也別生氣了，我給你道個歉，行不行？”
何鑄還是第一次這麼主動給別人道歉，足見他也早就有和解的意思。
秦雲東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咱們倆誰跟誰啊，你老何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我哪受得起你道歉。老何，實話實說，是不是在我手底下不好干吧，受累、受氣，還要替我擦屁股。”
“你呀，雲東，我承認你的能力很強，但你總是不按常理出牌，也就是我能跟上你的節奏，換了別人還真受不了。”
何鑄看似抱怨，其實也是趁著這個機會表示自己不會離開臨江市。
“能者多勞，雅人有雅量嘛，我肯定有毛病，但你應該看到我的優點呀，雖然我折騰個沒完沒了，但我從來不逃避責任，更不會推卸給下屬。”
秦雲東在暗示，何鑄不用感覺夾在中間難受。
如果省里真的問責，何鑄可以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他，不用擔心自己會出問題。
何鑄看著臨江市的街景，心里倍感溫暖。
“雲東，我不是怕事的人，也絕不會為了保住自己把你推出來頂罪。我只是不舍得，你我和蔣廉，是所有人羨慕的鐵三角，在其他地市再也找不出這麼團結干實事的班子。我不願意看到我們仨會有任何人出事。”
何鑄說的是心里話。
能有秦雲東這樣的上司，能成為秦雲東調教的臨江干部隊伍成員，對于有理想的人都是一種幸運。
秦雲東能站在他立場上考慮，打消他的後顧之憂，何鑄自然也能站在秦雲東的立場，同意了收購紅星廠的決定。
三根煙後，兩人重歸于好。
而且從此以後，何鑄再也沒有對秦雲東的決策提出過反對意見，成為秦雲東身邊最為默契的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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