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廉並沒有去洗手間，而是心煩意亂在走廊里來回踱步。
如果他拒絕秦雲東的要求，勢必會和一把手的關系跌入低谷，但如果答應，那就會擾亂鐘書記計劃的推進。
左右為難之際，蔣廉習慣性地拿出手機，想請示鐘書記要不要答應秦雲東的要求。
但隨即他又把手機收起來。
鐘書記不會給他明確指示，他也不應該把鐘書記牽扯進來，
蔣廉很快就不是秘書了，所有的事都需要他自己做決定，再也不能有心理依靠。
他深呼吸一口氣，轉身走進包間。
“小夏，你還沒有去過綜合一處吧？”
蔣廉拿熱毛巾擦著手，看似隨意地和夏豐聊天。
“我只跟隨秦書記見過鐘書記，其他處室從來沒有去過。”
夏豐搖搖頭，一臉困惑，不知道蔣廉為什麼會問他這個問題。
秦雲東卻明白了，心里暗贊蔣廉這一招很巧妙。
“綜合一處也是秘書處，工作職責是以文輔政，側重謀劃，但也要有決斷能力。如果沒有心中一本賬，政策一口清，那就沒有底氣敢于拍板。所以我們做秘書的要參透國家方針政策，對省市縣各類數據和歷史資料了如指掌，領導問起來能信手拈來對答如流……”
“哇，做省級秘書真了不起。”
夏豐听得入了迷，又暗自慚愧。
他以為自己做得很出色了，但和蔣廉比起來，差距顯而易見地大。
“省里的秘書不只要做超級計算機，還要能扛得住加班和連軸工作，幾乎每天都是超負荷運轉，沒有旺盛的體力和腦力支撐，根本做不了這一行。所以做秘書的年齡都偏年輕，像我這個年紀就已經是老人嘍。”
蔣廉摸了摸自己的發際線，自嘲似的笑了笑。
“您做大老板秘書，有更宏觀的格局，淵博的知識，精確的數據，這也是寶貴的財富，到基層就有別人無法比擬的優勢。”
夏豐反應很快，立刻送出半恭維半真心的話。
“的確有些優勢，但也不是一個秘書能完成所有工作……”
蔣廉眼角余光看了看秦雲東。
當發現秦雲東很注意傾听時，蔣廉這才繼續說。
“比如省長的秘書就是一套班子組成，政策研究、行政、法律、新聞、私人秘書等等，大家各司其職才凝結出共同智慧，提供給領導進行決策參考。”
蔣廉慢條斯理地說著，似乎是向夏豐介紹省里秘書的情況。
夏豐雖然領會得慢半拍，但他現在已經明白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蔣廉是以聊天的形式，要提供給秦雲東所要的資料。
“能做二老板的秘書一定也是精英嘍，能不能請您幫我引薦一下這些高人，給我一個拜師學藝的機會，讓我的工作更規範更進步？”
夏豐不失時機地給蔣廉遞上台階。
“孺子可教。”
蔣廉很滿意夏豐的表現。
有了夏豐鋪好的台階，蔣廉把秘書長和綜合一處共同推薦給鮑乾清的秘書班子逐一介紹一遍。
之後，蔣廉又像是舉例子說明秘書應該怎麼區別對待來訪者，很自然地報出和鮑乾清關系親密的幾個人名。
“秦書記，夏豐雖然年輕，但很有潛質，我建議讓他和優秀的秘書多聯系交流，這也有助于提高他的業務能力。”
“老蔣，你的建議很好，那就請你多費心了。夏豐，還不趕快敬酒，老蔣可是你生命中的貴人。”
秦雲東的目的達到，微笑著舉起酒杯。
第二天上午，秦雲東來到省文物研究所見副所長秦雙保。
由于提前打過電話，秦雙保特意帶秦雲東和夏豐到文物庫房參觀。
“這里是一年來挖掘出來的撫遠縣水電站文物，考古價值很高啊。”
秦雙保樂呵呵地指著陳列架上各式各樣的文物，瓷器、石器、陶器、鐵器、銅器、還有當年曾晶光閃閃的錫器，琳瑯滿目讓人目不暇接。
秦雙保介紹文物時眉飛色舞，簡直比看到自己的孩子都幸福。
“雲東，這個是本次文物中最為名貴的一件文物，汝窯天青釉茶盞，實乃巧奪天工之作，能看到這樣的珍品，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在一塊玻璃罩下放著直徑十厘米的茶盞，通體施素雅天青釉，呈清逸灰藍色，釉面凝脂泛油光。
秦雲東對文物知識只有初級了解，卻也能看出這個茶盞絕非凡品。
茶盞並不艷麗張揚，但素樸又高雅的風格和北宋人追求的審美趣味如出一轍。
但夏豐看著茶盞卻莫名其妙，他實在看不出這麼一個灰不楚楚的茶碗到底好在哪里。
“這個茶碗和我家的茶碗差不多嘛。”
夏豐小聲咕噥了一句。
秦雙保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他最受不有人詆毀文物的價值，不由立刻反唇相譏。
“差不多？差遠了。宋代汝、官、哥、鈞、定五大名窯，汝窯位列榜首，是歷代宮廷珍寶級收藏品。你仔細看看，梨皮蟹爪芝麻花的蟬翼開片，這是你家茶碗能具備的嗎？”
“秦副所長，您和我較啥真，我不懂文物，只是個俗人，別和我一般見識。”
夏豐知道自己失言，摸著後腦勺賠笑道歉。
他確實不敢惹秦雙保。
除了秦雙保是秦雲東的堂叔之外，秦雙保還是副廳級干部，訓斥夏豐這個科級小干部，夏豐也只能听著。
秦雙保卻不依不饒。
“你是俗人，那我就給你說點兒俗事。去年佳士得秋季拍賣會，同樣的北宋汝窯天青釉茶盞，最後成交價按匯率計算就是六千萬元。”
“我的老天爺啊，就這麼個破碗值六千萬……”
夏豐驚得瞠目結舌，但他說“破碗”再一次傷害了秦雙保。
秦雲東怕秦雙保發怒，趕忙搶話詢問。
“雙保叔，撫遠縣考古工作是不是已經結束了？”
“還沒有，陵寢的壁畫也很珍貴，現在還在文物修復，另外我們又發現了不遠處的三塊墓葬，很有可能這是一個家族式的墓葬群。”
秦雙保提起新發現又是笑容滿面，像是開彩票中了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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