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衛東和李銀鳳詫異地看著夏豐，很納悶兒子哪里來的這麼大的火氣。
“我做什麼了，你哪來的這麼大脾氣，敢和你老子拍桌子瞪眼的？”
夏衛東頗為不滿，跟著瞪起眼楮。
李銀鳳感覺肯定有事，忙起身拉著兒子坐下。
“你們爺倆都別急，一家人好好說話。寶貝，到底出了啥事？”
“爸，你仔細看看，這是不是你的簽名？”
夏豐余怒未消，手指用力敲了敲復印件。
夏衛東茫然地低下頭看了看匯總報告。
“是啊，調查組成員都必須在匯總上簽字，咋啦，我沒資格簽嗎？”
“你還好意思說，匯總報告弄虛作假，你簽字就要承擔連帶責任，你知道不？”
“別嚇唬我……我作假什麼了……”
夏衛東明顯心虛，說話的音量變小很多。
“爸，你難道不知道棚戶區的房子並不是百分之百的原戶主住嗎？”
“我……”
夏衛東說不下去了，拿起一支煙點上，以遮掩自己的慌亂。
李銀鳳拿起匯總報告看了看，不由也埋怨起夏衛東。
“你們調查組是怎麼調查的，我沒有參與調查都知道，咱這條胡同街坊有兩家都搬走了，房子租給別人。老夏，你肯定也是知道的，怎麼瞪眼說瞎話呢？”
“爸，你真糊涂啊，秦書記那麼信任你，讓你監督調查組就是防止弄虛作假的事發生。誰知道你倒是好，居然和他們穿一條褲子，狼狽為奸……”
夏豐在氣頭上，說話已經口不擇言。
李銀鳳听著不舒服，拍了兒子胳膊一下。
“你這個小兔崽子咋說話呢，把你爸比成狼狽，你成啥了，不許對你爸說這麼難听的話。”
夏豐自知失言，閉上嘴不說話，但還是氣鼓鼓地梗著脖子看向一邊。
夏衛東撓撓頭，自知隱藏不住，這才吞吞吐吐說實話。
“那些搬走的工友听說棚戶區要拆遷，他們也想獲得補償……听說我是調查組成員，他們就紛紛給我聯系，讓我替他們打掩護……我也就答應了……”
母子听到都長嘆一聲。
夏衛東苦笑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們都是在棚戶區長大，幾十年的老熟人，以前互幫互助的窮哥們，這點事不幫忙，以後見了面咋好意思。”
他像是辯解也像是自言自語為自己找借口。
夏豐此時已經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盡量緩和語氣給父親講道理。
“爸，你這樣想就錯了。隨著臨縣升格為市，加上高速公路接通，咱這里的地價開始不斷上漲，那些求你的人是在騙房子補償。秦書記天天發愁怎麼籌錢拆遷棚戶區，您倒好，讓不該分房的人大肆侵吞財政，你知道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嗎？”
李銀鳳听得心驚膽戰。
“寶貝啊，我咋听著這麼嚇人，你爸怎麼變成侵吞財政了？”
“媽，你想一想，我爸簽字讓那些人都拿到了房子，如果一套房價值十萬，有一百個人被我爸送了人情，相當于騙取了一千萬……”
當！
夏衛東一下子從凳子上向後仰倒在地。
李銀鳳和夏豐慌忙一起伸手去拉他起來。
但夏衛東雙腿軟得像面條，根本站不住。
母子兩個只好攙扶著他坐在沙發上。
“我……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大家受苦半輩子，現在終于有盼頭了，想幫他們一把……我哪知道會有這麼大虧空……不會被拉出去槍斃吧……”
夏衛東緊張到嘴唇顫抖，雙眼含淚。
看父親嚇的幾乎要神經，夏豐也不敢再嚇唬，輕撫他的後背好言寬慰。
“幸好秦書記發現其中有問題，把這份匯總扣住才沒有發生最嚴重的情況，只要向秦書記深刻檢討自己的錯，你不會有事的。”
夏衛東看到了希望，立刻強撐著要站起身。
“我這就去找秦書記，給他賠不是，都是我好面子一時糊涂，差點讓公家損失這麼多錢，我真是罪該萬死……”
“爸，你這個樣子怎麼去見秦書記，再說現在已經下班，秦書記這些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你就不要這個時候再去打擾他了。”
夏豐把父親按坐回沙發，不停地安慰。
李銀鳳忙拿起桌子上的酒杯遞給夏衛東，讓他喝酒壓驚。
“老頭子，不是我說你。這兩天看你腆胸迭肚的樣子，我就擔心要出事。你以後別出頭了，還是老老實實在家里過日子吧。”
“我真犯渾，以後再也不敢出去瞎吹牛。”
夏衛東點頭如搗蒜，看得出他是真怕了。
夏豐看父親的臉色逐漸恢復過來，這才小心翼翼地試探。
“爸，那些人求你隱瞞真相，給你好處了嗎？”
“沒有，絕對沒有。他們說過給我好處，但都是關系不錯的熟人，我哪好意思拿人家的錢。”
“那就好，以後追究下來，你的錯誤能小很多。”
夏豐舒了口氣，他這才徹底放心了。
但夏衛東卻還是心有余悸。
“兒子，我真的沒事了嗎，你說秦書記扣住匯總報告，他是怎麼說我的？”
“秦書記讓我把復印件拿回來給你看，還要讓我問你，作為一個老資歷的勞模，這樣做是不是應該。”
夏衛東愣了愣，慢慢低下頭雙手掩面低聲抽泣起來。
“爸，別難過了，你把自己的問題寫出來，主動坦白替哪些人隱瞞了實情，以爭取主動。”
李銀鳳不放心地問，如果寫了交代材料會不會就成了罪證。
夏豐搖搖手說不會。
“秦書記嫉惡如仇，但他是個清官，知道負主要責任的肯定不是我爸，只要把事情說清楚才能確保沒有事，不說實話反而會被牽連。”
實際情況被夏豐說中了。
第二天剛上班，棚戶區調查組被解散，臨江市紀委立刻開始對調查組成員問詢，追查其中的瀆職行為。
幾個收受賄賂的調查專員先後被批捕，夏衛東因為認錯態度好，又沒有牽扯行賄受賄的問題，只是被嚴厲批評了一次就放回家。
夏衛東回到家就病倒，養了幾天才算慢慢好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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