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到十月中旬，國家隊比賽日窗口。
2028年的歐洲杯預選賽激戰正酣。
預選賽小組第八輪，也是常規預選的最後一輪。
西班牙國家隊在馬德里的主場王冠球場迎來了捷克國家隊的挑戰。
前面七輪預選賽，西班牙隊6勝1平，目前排在小組第一，排名第二的奧地利隊是5勝1平1負，這意味著西班牙隊只要這場打平，就可以鎖定小組第一出線了。
但是對于來訪的捷克隊來說，他們前面七輪比賽5勝2負，這場只有寄希望于擊敗西班牙隊，同時再去看奧地利的臉色，才能直接晉級歐洲杯正賽。
如果打平的話，就算奧地利輸掉比賽，憑借淨勝球優勢，一樣會擠掉他們晉級決賽圈。
甦郁在貴賓層的軟包沙發上看著現場。
何羨沒有來到這里，種族歧視的問題已經解決，但是余波還是有些波及他的正常生活。
而且也不是什麼正賽，也未必就值得來此一看。
劉景翼則陪在電視台工作的西班牙女友待在看台上的媒體席上。
其他在歐洲的隊友則統一聚集在看台一角。
甦郁是因為本身是馬德里國王的球員，在自家主場看球，一個貴賓席位還是拿得到的，哦不，是兩個。
顧殷殷此時也陪伴在身邊。
“一直就捧著個手機，玩什麼呢？”
甦郁從腰後環抱住顧殷殷，將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看著手機上的畫面。
“你不陪我，我只好和媽媽聊天嘍。”
甦郁看著顧殷殷和母親林女士的聊天記錄，愣了愣神。
“不對啊，現在國內都晚上12點了，我媽不睡覺的？她明天不要上課啦？”
聞言顧殷殷伸手戳了戳甦郁的腦袋。
“調課啦，你個豬腦子，看你一天天都記住了些什麼。”
“哪也不行吧，都12點了還不睡覺？”
“正要睡呢，笨蛋。”
被顧殷殷接連罵了兩聲，甦郁有些氣急，嘴里烏魯魯發出響聲，頭往顧殷殷頸窩里埋了埋。
但是顧殷殷這次沒有理會他，和林婉清道了晚安之後，把甦郁的腦袋扶起。
“你有多久沒主動和媽媽聊天或者視頻了。”
“不中午才打過視頻嘛？”
“我是說主動！中午難道不是我先給媽媽打的電話？”
這下甦郁倒是被問住了。
顧殷殷臉上浮現出幾分無奈，“看吧，你總是這個樣子，什麼事也不操心，腦子里只有比賽比賽，抱著足球過去吧你，死魚。”
自知理虧的甦郁光速道歉，“好嘍好嘍，我知道錯了。”
然而顧殷殷完全不買賬，她此時完全是為林婉清和自己鳴不平。
“跟我認錯沒用，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多久沒關心過媽媽了。”
這個問題引來了甦郁的沉思。
自從他踢上職業以來，他和家里的關系似乎愈發表現得生疏。
備訓，比賽，俱樂部國家隊連軸轉，一年到頭沒有幾次回家的機會。
而在平時，他也有些厭倦在手機軟件上回復消息，甦郁更喜歡面對面的交流。
這樣一來，因為留洋在外，甦郁和母親林婉清之間的聯系就越發少了。
而且甦郁家中情況還比較特殊，都說嚴父慈母，可是一直以來，在對甦郁的教育問題上，母親林婉清一直是最強勢的一方。
在最開始，她完全不贊同甦郁參與足球一類高對抗高風險的比賽。
在林婉清看來，體育只是健全人格的一小部分，並不能當做甦郁的職業選擇。
只以強身健體為目的，足球可太危險了。
動不動韌帶拉傷，膝蓋移位，肌肉撕裂，腳踝骨折……
林婉清無法接受自己兒子有朝一日躺在病床上，因此嚴厲杜絕了甦郁從事足球這項高危運動。
她不明白足球對于甦郁有著多麼深重的意義。
幸運的是甦學晏懂，家教往往講究一個陰陽調和，嚴母的角色已經出現在林婉清身上，慈父自然就由甦學晏繼承了。
甦學晏覺得男兒生該奔跑，特別是在球場上，毫不顧忌地追逐著自己的野心，頂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放肆展現自己的生命力。
因為從小做過心髒手術，甦學晏一生是無法像他所向往的那樣在球場上恣意狂奔了。
于是他把這份期望寄托在了展現出天分的兒子甦郁身上，父子倆屢屢瞞著林婉清在外踢球。
一旦被抓包，都是甦學晏負責哄好，到底是自己的老婆自己哄。
每次說沒有下次，結果都是下次一定。
後面甦郁從湘郡初中部升學到麓山書院，也有想擺脫母親監視的原因。
所以有著少年時的這段經歷，甦郁自然和父親甦學晏親近一些。
面對母親林婉清，甦郁半尊半怕，卻是缺少了幾分愛。
徹底走上職業後，甦郁和林婉清的聯系愈發少了，在外他總是用報喜不報憂，不讓家里人擔心來說服自己。
可現實是，他喜憂都不怎麼和林婉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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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林婉清並不懂他，不知道他贏得一場比賽有多喜悅，不知道他收獲一個進球有多興奮，不知道他拿下一座冠軍有多激動。
林婉清無法體會這些，在她的視角里，只有在場地上摔得渾身草色，全身上下布滿外傷的兒子。
一次如此，兩次如此，甦郁可能還願意安慰林婉清一陣，但是長久下來，他就覺得這有些掃興了，所以愈發地不想和母親分享。
甦郁在球場上，在球隊里，一直是一個斗士兼領袖的角色，他總能體察到每一個隊友的情緒和想法。
但是在生活里，就像顧殷殷說的，他是條只會抱著足球過日子的死魚。
仔細想想就知道，自從甦郁走上足球道路後，父親甦學晏辭了原本大區經理的工作，專心為他鞍前馬後，成立經紀公司，打通留洋通道。
甦郁留洋之後，甦學晏把他的職業規劃都事無巨細地安排清楚，並且充分尊重他自己的意見。
而這樣一來，因為甦郁踢球，林婉清在生活里同時失去了丈夫和兒子，留給她的只有空蕩蕩的房間和日復一日的工作。
到如今差不多接近五年，林婉清早已經堅持不住。
所以甦學晏在一年里急忙推了工作——把大部分的經紀合同都轉交給了顧殷殷，他則趕忙回去安撫自己的老婆林婉清。
對于家庭觀念深重的中國人來說，踢球這條道路，想要走得長遠，就永遠避不開家人的犧牲。
林婉清如此，顧殷殷也是如此。
成為甦郁未婚妻後，一直是顧殷殷在主動維系家庭之間的聯系，為甦郁操持著家中。
他的這條足球路，宛如眾星繞日一樣，所有人都圍著他奉獻犧牲。
甦郁不是現在才意識到，他只是因為顧殷殷挑明這一層，才真正直面這個問題。
“你壓根就沒想過，媽媽每次擔心你受傷只是表面，真實的一層其實是她想你了。”
甦郁的大腦空了許久，慢慢握住顧殷殷的手，“我知道了，謝謝你，殷殷。”
顧殷殷反握住他的手，輕輕把頭靠在甦郁胸膛，“你我永遠用不到謝謝，只是希望你想通一些，不要虧欠媽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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