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個，臨安城里出了樁人命官司！”
“如今這年頭，死了個把人算什麼稀罕事兒，不說遠的，就說前番那金人差點兒打到家門口，若非是官家指揮著一眾將軍們保衛這臨安城，少不得我等能到江中去喂魚都是好命！”
“說的不錯，這年頭便是那皇親國戚死了個把又算得了什麼，你們還不知曉吧，前兒個那國舅爺仗勢欺人要強佔民居，險些被那一家子帶頭砍了去，若非是官差反應的及時過來將一眾人等拉開，少不得就得是”
“國舅爺，哪個國舅？這趙官家的後宮里頭雖說是人不多卻也是”
“還能有誰，不就是北邊那位一家子，說來官家也是仁厚，誰人不知北上那一眾女眷個個都是被那金人行了”
“混說什麼，不要命了麼？”
“管天管地管不住人的嘴巴子，難道官家還能把大家伙的嘴巴子都封上不成。”
“住口吧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麼著你還打算讓官差找上門來不成！哎，你快說說，那樁人命官司到底是怎麼個稀罕法！”
“人命官司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人死相極為淒慘，有人去瞧了，說是臉都被刮花了，可便是看不清臉面了，面上居然還有個明晃晃的囚的標志，”
“囚的標志？我大宋素來以仁孝治國，便是被判了死罪也不至于”
“誰說不是呢，有好事的去瞧了，說那面上的標志，不是旁的，正是那金國的奴隸樣式。”
“金國？這麼說那金人的探子如今是”
”這話說的也是怪，不是說官家如今有意和那金國議和，听說那金人如今佔了我大宋大半江山，眼見著是人手不夠看顧不過來，說是思來想去還不若是從官家這處得了好處便罷。旁的不說，便是前番那金國小王爺來了這臨安城內不也是好聚好散？“
”金國小王爺什麼時候“
”這你們就不知曉了吧，我那姑母家佷兒可是在宮門外當差的，听說那金國小王爺臨走還不忘與官家言說金國的誠意，若非如此，你們以為那秦檜大人如何會從北地歸來之後得寵于官家？“
”可人人不都說那秦檜大人是靠著自個娘子才“
”那金國蠻子處有多少皇家女眷，不說旁的，便是官家的親娘和那發妻不都是在金國處不得還，那秦檜大人公婆倆便是有天大的能耐若非是那金國有心，如何會輕易往返南北。“
”說的，也是，對了，听說那北國處，有意要讓咱們這位帝母歸來臨安城呢？只是這官家的親娘回來了，那位在宮中住著的大娘娘，又該如何自處？“
”你這老貨多余操心，再如何落魄天家總是天家，難不成多來幾個人便是養不活麼？不過如今的官家煩心的怕不是這二位大娘娘該如何，少不得，還是得操心操心太上皇和那位先皇。“
”說的，也是，如今這臨安城內各府上我都去送菜，從前看不出什麼，如今那武將府上，明擺著是多出了不少，看來那些在前線作戰的武將們，如今也是差不多都要回了。也是，官家都有心要跟北地議和了，他們若是再背後做出些什麼，誤了官家的事兒，便是暫時能保全性命，日後，少不得也要被清算。畢竟我朝從來都是重文官輕武官，雖說如今那東京城諸位是遭了大難，可官家到如今還是大事小事都依靠那諸位大人們，還有什麼看不出的！只可惜那在前方拼命殺敵的小民，少不得是平白斷送了性命！“
”誰說不是呢，尋常人戶能保全性命便是難得，那些天家富貴，說來與我等，又有什麼干連。“
”話倒也不是這般說，若果真是敵人打了過來官家等守不住，我等如何還能有生機，哎，不說這些了，今日還有些剩菜我等得抓緊往外送，不然砸在手中，一家子老小如何能過活！“
”••••••••“
原本還是圍了一眾的人瞬間也是做鳥獸散，不遠處，早已是听聞了這許久戲碼的人僅剩的一只拳頭也是不自覺捏起，幾乎是能吃人的目光任誰瞧了，都得道一句”不懷好意“。
可父母兄弟俱喪，還都是死的慘烈，旁人不知曉自個卻是心知肚明都是因著自個才沒了活路，怕是任誰，都不會比他做的更好。
暗暗嘆口氣，身側的柳程到底也是默默開口，”阿叔臨死之前求了官家恩典，恢復你民戶身份，如今我等在臨安城內也算是扎下根來，二狗和小六子在他們住的地兒也為你安置了一處，大柱，好生過日子，莫要再“
”若是我不願，阿兄又該如何？“
”家人用性命為你求了一條活路，大柱，你該珍惜。“
默默將身後的背簍卸下，柳程明擺著是故意讓朱大柱面色瞬間也是全變了，可柳程卻仿若渾然未覺徑自只是大步上前絲毫都沒有分個眼色的模樣明擺著是故意。
也只是一瞬，朱大柱終究也是默默將背簍背起，很快也是緊隨柳程的步子跟了上來，
獨臂的他很快便是惹來眾人”關愛“的目光，可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又是爭先恐後往柳程跟前推銷自個手中物什明擺著只是心心念念一家老小生計的手藝人，明擺著也是對旁人的悲歡丁點都不在意。
經歷了大災大難的人，最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同情而是悄然隱入塵煙。
知子莫若父，朱山總管雖然犧牲這許多，能換來僅剩的愛子此後一生和樂，地下有知，也該滿足了。
”柳娘子這等時候，應該在宮中侍奉，不遵從皇命卻是一路跟隨人到這市井處，果真不怕有心之人牽扯是非？“
”若果真如此，燕大掌櫃，也是脫不了干系。“
緩緩轉身正對上燕秦似笑非笑的臉，柳秋絲毫是不客氣，”商戶之處牽扯的人命官司一樁又一樁，大掌櫃的當真以為，這世間秘密永遠都能守得住？“
”自然是守不住，可如今這世道，若是對上頭的貴人絲毫都無用處，想要在這臨安城活下去，如何能行？世間事，若果真是眼見為實，才是荒謬。柳大娘子與其在這邊為著外人操心，不若好生瞧瞧自個的孩兒，如今這世道，大人想活尚且艱難，更何況是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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