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人的話雖是真，卻也未免添油加醋。”
“柳廚若以為我說的有錯，方才，也不會故意讓老夫將話說了個全。”
雁歸樓，某屋內，
燭火通明中，吳永的話也是字字誅心，柳程的拳頭早是不自覺捏起，良久，卻又是頹然放下，看著吳永似笑非笑的臉，柳程的眼神也是越發冷，“吳大人還有話，不妨直說。”
“李姑娘，在去往五國城的路上，已然是被折磨致死。流雲姑娘，請了李四毛，劃花了她的臉面，親自埋得尸首。當時流雲姑娘身子也是不好，只怕還未到那金人地界，也是過世了。”
看著柳程無動于衷的模樣，吳永的面色終于有了些許波動，“柳廚早是知曉了？”
“阿姐的字跡，我還是認得，便是娘子刻意模仿，終究不是相像。”
柳程的眼中淚水一滴滴落下，燭光之下，吳永也是明了什麼是“男兒有淚不輕談，只是未到傷心時”，“••對不住，老夫不”
“那廚藝大賽，想來吳大人也是該露一手，時候不早，大人也該回了，若是出了差錯，大內的臉面留不住，終究是柳程的過失！”
“…先備好河蟹，將那物什焯水去腥，然後放入鍋中，再加入黃酒、清水、姜片、大蔥、花椒和冰糖一眾調料，先小火煮開後放入這河蟹煮一會，待到那香味出來後再加入鹽巴調味，待到一應物什都備齊全了再加入些蝦和豬肉碎一道入內煮，混合著香味出來了再加入早是備好的菜蔬碎一道攪拌齊全了放到一邊冷卻干淨，然後開始 面皮子預備一會兒包裹出餛炖成型備用。”
安靜的小廚房外頭，還未入內便是能听聞內里不疾不徐的聲響。
今日江寧城中，因著人人都知曉的廚藝大賽內外都熱鬧的緊，只是比起那臨時搭建的看台上下，這內里小廚房處卻是寂寥的緊，可大抵也是見識慣了這轟轟烈烈，這不起眼的內里，反倒是輕易就能吸引了人的目光來。
顛沛流離見識慣了，這難得的閑暇，也是讓人留戀。
可惜，也正如那戲文里頭唱著的，“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看似尋常的幸福，總也是難得。可這世間人物，往往總也都是賤骨頭，越是得不到的物什，總也是想要牢牢抓住，哪怕是明明知曉不可得，卻也是無論如何都舍不得放手。
“吳大人拋下前頭那一眾貴人偏生是要來這後廚處湊熱鬧，果真是以為柳廚眼下的麻煩還不夠大？”
“燕大掌櫃既然心里頭跟明鏡一般，為何還要這般大張旗鼓惹人嫌？”
默默轉身正對上燕秦含笑的臉，吳永的面上難掩不善，可燕秦卻仿若渾然未覺，徑自直勾勾盯著身邊緊閉的屋門，面上的笑也越發是意味深長，原本還是細碎聲音不停的內里陡然也是安靜下來，不多時忽而一聲輕微聲響，從內里提溜著食盒出門的老的小的讓吳永的面色瞬間也是變了，倒是柳程已是默默對著燕秦行了禮，下一刻已然是主動為身後的人讓出一條道，原本還是有幾分忐忑的羅列瞬間也是多了幾分氣勢，提溜著食盒大步往外走自始至終都不曾回頭的架勢，任誰敲著，都明顯是，主人翁架勢十足。
吳永的眉頭微微蹙起，看著依舊是面色未改的柳程，順著他的目光看著一眾明顯是強自忍著的小子們，忽而也是明白了什麼也是低笑出聲。
這天子腳下出來的人物，果然比起地方上的人物，總是多不知曉多少心眼子。
柳程這個從前能在任店處站穩腳跟還一步步走到宮內外都能說得上話的主顧，如何會是輕易就被人拿捏的主。
雁歸樓這些老的小的，眼見著是聰明勁兒在臉上，可到頭來，怕是如何被人賣了還得幫著數錢。
今日這出戲，當真是，越發有意思了。“小子們既然都是露了一手，柳廚何不也教老夫幾招？”
“大人有命，小人自當遵從。”
飛快將手中的一應物什交給身後的幾個小的，柳程也是飛快讓出一條道，“吳大人，請！”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把戲，阿兄今日可是讓整個江寧城，都見識到了。”
雁歸樓，小廚房內
看著只是忙著水中一應物什自始至終都未曾抬眼的親哥哥，柳秋也是無奈，“阿兄，如今你我到底是”
“人活在世上若是沒有自個的路數，一味的盲從，到頭來，連自個是如何死的都不知曉。”
燭光搖曳中，柳程目光灼灼，和兄長一道長大，這許多年，柳秋還是頭一回，在兄長面上看到這般模樣。
此時此刻，柳秋方才有幾分恍惚。
也許，是她自個，從未看懂自己的親哥哥。
抑或是人活于世，男女終究有別，便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妹，也不會有例外。“…諸位大人極力要求官家守在江寧與那北地切割干淨，官家著數日明面上是不多言，可是人人都看得出，官家一心便是要往南邊去，便是今日這一出，連我一介女子都看得分明，官家和一眾大認，明里暗里都是在抬舉南邊。”
眼見著兄長手中動作終于停了，柳秋的目光也是落到方才柳程手下做好的一眾物什上，雖則是只是出了模型還未曾入鍋子里頭出了香味連我，可如今柳廚一手北地好手藝，尤其是擅作宮宴名菜的名頭，江寧城內，怕是無人不知。
近日阿兄雖是未曾在這大賽中落了名頭，可一眾老的小的呈上來的物什，每一個都是有他在背後指點的門道，誰都看得明白。
他的兄長，其實一慣是有謀略的主，從前，不過是他這個做妹子的，沒看清，或許，也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北地那頭，太上皇的秘詔官家想來也是不願遵從，這些從前北地的物什，阿兄還是莫要再做，惹了上頭的不快，你我這等小民，想要活命，也是不容易。”
“……”
“柳娘子心細如發，這麼一瞧，倒是柳廚不曉人事了。”
“君有命，無論為誰，都不能違背，燕大掌櫃受官家密令安排這一出貶北捧南，與柳程，並無兩樣。”四目相對，燕秦的面色已是完全變了，柳程卻也是默默將方才做好的物什都一並安置了默默提溜著收拾妥當的半成品就往外走，“有功就好賞，小人今日犧牲這許多，自然也該是去那該去的地兒領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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