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告訴林辰鄭觀音的到來,只是林辰偶爾會感覺自己身後有一束眼神的追隨。
許是自己太過入神,待到回頭時,鄭觀音正好對上身後蕭美娘的眼神,面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若無其事的問道,“蕭夫人怎麼如此看著妾身?”
蕭美娘聞言輕笑,“鄭夫人可曾還記得,老嫗已經年近六旬,也曾經輾轉周旋于各個勢力之間,說句不托大的話,對于人心,老嫗可是很有心得的。
鄭夫人如今這份心思,就別再我面前掩飾了,你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考慮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內心。
大唐雖說民風開放,可你這差著輩呢!”
自武德九年過後,鄭觀音一直活的小心翼翼,並不是說怕死,而是自己還有幾個小輩需要撫養。曾幾何時,也是和李建成兩人算是琴瑟和鳴。
從小接受的教育使得鄭觀音對于規矩和世俗看的很重,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那平靜寂死波瀾不驚的心,居然會為了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少年的出現,變的患得患失了。
可能因為那少年和長孫皇後相處的方式讓自己艷羨,也可能因為那少年不經意的說自己正是人生最芳華的年紀,又或許是那少年畫下女子蒙學的大餅讓自己憧憬。
可不管因為什麼,每每午夜夢回,李建成的印象逐漸淡去,而那少年的身影卻越發清晰。
攏了攏鬢角因夜晚秋風吹散亂的頭發,鄭觀音看向蕭美娘無聲的彎了彎嘴角,“蕭夫人,您覺得觀音現在還會考慮以後嗎?這世間什麼樣的風浪,我們未曾接觸過?經歷過?失去過?
其實那小子有一句話說的很好,日子是自己覺得舒不舒心,不是過給別人看的。何妨吟嘯且徐行?也無風雨也無晴!蕭夫人著相了!”
蕭美娘愣住了,面前的鄭觀音現在給她的印象只有一個詞——空谷幽蘭。
“倒是老嫗多想了,”蕭美娘自顧自的輕笑一聲,“鄭夫人蘭心蕙質,既然知道怎麼做,是老嫗多慮了!”
鄭觀音走上前,伸手抱住蕭美娘的手臂,兩人就一同往小院深處走去,“觀音還是得謝謝蕭夫人的提醒,雖說觀音如今已然無懼,可怎麼著也得考慮一下那小子的前程,畢竟現在的他還得叫觀音一聲伯母呢!”
長孫皇後的無意回頭,正好看到兩人回小院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愣了愣,對著唐小蝶輕輕點了點頭。
蕭美娘听到鄭觀音的話笑了笑,“也是,這偌大侯府,老嫗年紀大了,是管不了多久咯,正好你來了,以後還得你來操心才是。”
“那可不行,”鄭觀音抱著蕭美娘的手上緊了緊,“觀音還要做一件大事呢,那小子可是答應觀音做女子蒙學祭酒的。或許能與他一同名垂千古,也算是圓了今生不能比翼雙飛的夢了!”
“鄭觀音…”蕭美娘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鄭觀音,扒開鄭觀音抱著自己的手臂,眼神中帶著戲謔,“我蕭美娘以前咋沒發現你這麼不要臉呢?”
鄭觀音眨巴眨巴無辜的眼楮,眼神中滿是真誠和對未知探索,“觀音也想向蕭夫人學習呢!畢竟長夜漫漫,觀音這年紀甚是難熬。不過那小子身材不錯,只是不知道手感……”
“呵呵…”蕭美娘斜了一眼鄭觀音,“你可別告訴我,當年陛下沒有去找你。以他李世民的尿性,呵呵……那時你咋不難熬?”
鄭觀音又上前抱住蕭美娘的手臂,語氣嬌嗔,“蕭夫人,觀音只是開個玩笑,咋還急上了?觀音今晚陪夫人就寢,咱倆徹夜長談如何?
其實我知道自己的心思有些齷齪,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怕夫人笑話,觀音連找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說實話,觀音可動心,卻不會真去做什麼,因為過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原本以為這輩子就在長樂殿青燈古佛為伴,了此殘生,可偏偏他出現了。一句女子蒙學,觀音連拒絕的勇氣都沒有。
僅有幾次接觸,可偏偏每次都波動了觀音的心弦,蕭夫人,您教教妾身,該怎麼辦?”
或許是許久沒有袒露心扉,鄭觀音此時面對和自己遭遇有些許相似的蕭美娘,好似有說不完的話。
蕭美娘靜靜的听著,兩人一同走到書房的桌子前,蕭美娘拿起墨條開始研墨鋪紙,然後從袖袋里掏出三枚銅錢,對著鄭觀音說道,“我給你佔一卦,測測以後……”
也不等鄭觀音回答,蕭美娘將銅錢合于掌心,雙手搖晃後自然墜落于桌子上,然後拿起湖筆開始在宣紙下端開始記錄,如此反復六次,從初爻到上爻。
最後盯著桌子上的宣紙半晌,微微嘆了一口氣,抬起頭對上鄭觀音探究的眼神,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你這卦象如何?”鄭觀音看到蕭美娘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又是看自己的,一臉懵,急切的問道,“你這到底是啥意思啊?”
“天機不可泄露,”蕭美娘的一句話差點沒把鄭觀音噎死。
“不能泄露你測的啥玩意啊?好嬸嬸,你就告訴妾身嘛!”鄭觀音搖晃著蕭美娘的手臂,就連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小女兒姿態。
蕭美娘聞言伸手打掉了鄭觀音抱著自己的手,“行了行了,都幾個孩子的娘了,你看你哪里還有一點青燈古佛的淡然了?我只告訴你,這卦象上說你將來命里有一子送終。”
“啊?”鄭觀音愣住了,自己共六個兒子,除了大兒子早夭之外,其余五個兒子都在武德九年那場變故中被誅了,哪里來的兒子送終?
隨即想到了什麼,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向蕭美娘,臉色頓時羞紅一片,“夫人這是戲耍妾身嗎?”
蕭美娘翻了個白眼,“這世上若論算卦佔卜,除了老神仙孫思邈和牛鼻子袁天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蕭美娘的名頭。”
書房里寂靜一片,蕭美娘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臉上一時間變化多端愣在那里的鄭觀音,沒有出言打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