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著的人群默契讓開一條通道,一道頎長的身影在眾人的注視下步入房子里,來人滿頭華發,精神頭十足,單手隨意叉腰,指尖勾住墨鏡腿推至頭頂,那張被歲月灼出溝壑的臉和多年之前一樣,沒什麼太大變化。
茉可瞳孔微微收縮,轉瞬化作帶著歡欣的笑意,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聊天的好時機,茉可收住笑意,輕輕點了下頭。
“進來吧。”
女人看向身旁背著背包的戴帽子馴鹿,偏了偏頭示意,讓馴鹿做手術什麼的,茉可也不覺的奇怪,默默戴好手套,走回床邊,顯然是準備開始手術。
馴鹿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臥室里等著的茉可,抓緊背包帶,深呼吸了口氣,最終還是壯著膽子走進了臥室,隨著臥室的門緩緩閉合,客廳幾人的視線被全然隔絕,空氣頓時安靜了下來。
“dr•庫蕾哈,你不是說這幾天不下山嗎?”
多爾頓往前邁了半步,疑惑的看著庫蕾哈,因為前任國王的殘酷統治,鎮子上的醫生死的死,跑的跑,僅剩的醫生十不存一,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躲著,唯一知道確切位置的醫生只有庫蕾哈,他本是打算帶著柯達和受傷的孩子去山上找庫蕾哈的,只是沒想到茉可正巧就是醫生。
大多數時候庫蕾哈都和那只馴鹿住在山頂,偶爾心情好的時候就會下山給鎮子上的人看病,鎮子上的人將庫蕾哈稱為隨機醫生,因為庫蕾哈出現的時間不規律且不固定,幾乎是什麼時候都有可能,而鎮子沒有常駐醫生,鎮子上的人也不敢隨意生病,生怕病一下,醫生還沒來,人就先沒了。
“今天心情不錯,就下山逛逛。”
庫蕾哈拉過一把木椅,徑直坐到了窗邊,眯起的雙眼犀利看向了守在臥室門邊的拉魯雷。
“喂,你。”
听見庫蕾哈的聲音,拉魯雷偏頭看向了庫蕾哈,對上視線的一刻,微微頷首,剛剛茉可臉上的喜色拉魯雷沒有錯過,顯然茉可認識眼前的人,且關系很好,大概是認識的長輩,拉魯雷自然不會怠慢不敬。
“你好,我叫拉魯雷。”
“行,拉魯雷,去幫忙拿瓶梅子酒吧,船上肯定有的。”
庫蕾哈翹著二郎腿,坐姿散漫中透著隨性,唇角輕輕勾起,聲音不疾不徐,對于船上有梅子酒的事十分篤定。
多爾頓站在一旁,完全搞不明白現在的情況,這邊看看,那邊望望,整個人慌的不行,生怕兩人就這麼突然打起來,不怪多爾頓如此誤會,實在是兩人的壓迫感一個比一個強,尤其拉魯雷現在臉色看著凶巴巴的,搞不清楚是不是因為庫蕾哈隨意的語氣而生氣。
空氣凝滯好一會,多爾頓料想中打起來的情況並未發生,拉魯雷什麼也沒說,看了眼房門緊閉的臥室,隨即輕點了下頭,大步往外走去,看樣子顯然是去幫庫蕾哈拿酒去了,如此順從的姿態讓多爾頓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正在做夢。
多爾頓掐了把臉,疼的五官都擰成了麻花,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瞪大了眼,不是,為什麼啊?為什麼拉魯雷閣下會听庫蕾哈的話,拉魯雷不是听命于里面那位茉可小姐的嗎?而且剛剛氣氛都劍拔弩張了啊。
作者飄過~拉魯雷單純看起來比較凶哦,內心其實超級柔軟,十分喜歡可愛的小家伙,毛絨絨的小生物ゴ ジ
“dr•庫蕾哈,你們這是認識?”
多爾頓看向坐在窗邊,單手撐著下巴的庫蕾哈,斟酌著開口詢問,他所能想到的合理原因只有這個了,不然根本解釋不了為什麼那位拉魯雷閣下會听庫蕾哈的話。
庫蕾哈聞言,回頭淡淡瞥了眼多爾頓,嘴角上勾了一下,隨之扭過頭,繼續看向窗外,沒有任何解釋是打算。
大雪封山的天氣庫蕾哈本沒打算下山的,可她家那采藥回來的笨蛋兒子說是看見了鎮子上的孩子落水,偏要下山看看,明明就是只馴鹿,一天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一刻都不肯閑著。
“朵麗兒醫娘,那個,那個……”馴鹿垂著頭,說話磕巴。
“怎麼了,喬巴?說話吞吞吐吐的,練習的藥都采到了嗎?”
庫蕾哈看向面前猶猶豫豫的喬巴,微微挑起眉梢,喬巴深吸一口氣,握了握拳頭,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勇氣,終于抬起頭迎上庫蕾哈探究的視線。
“朵麗兒醫娘,今天,今天可以下山去鎮子嗎?”
“哈?為什麼?外面可是在下大雪呢,何況前幾天才下去,你這幾天的練習也不需要下山。”
庫蕾哈擰開酒塞,仰頭豪飲,喉間溢出一聲沉悶的喟嘆,怎麼看都沒有下山的打算。
“那個,我采藥的時候看見鎮子里好像有孩子出事了,要是我們不下去的話,那孩子可能撐不到上山的。”
喬巴揪著身上的絨毛,聲音細若蚊蚋,然而雙眸卻是緊盯著坐著的庫蕾哈,倔強的小模樣讓人忍不住想要逗逗,庫蕾哈唇角微揚,眼底一絲惡趣味閃過。
“太冷了,不想動呢,不如喬巴這次你一個人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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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蕾哈懶洋洋的晃了晃手里的酒瓶,一副十分認真建議的表情。
“唉——”喬巴被嚇的炸了毛,趕緊拼命擺手,慌的話都說不順了,“不行的,不行的,我一個人不行的了!”
單獨和鎮子的人相處什麼的,根本就不行了,況且一只會說話的馴鹿跑下去,鎮上的人會嚇到的,怎麼可能讓他看病。
“一個人不行啊,那就沒辦法了呢,只能等鎮子上的人上山了。”
庫蕾哈雙手一攤,繼續喝起酒,總之就是一副絕對不下山的模樣,想起水里被救起的那個渾身是血的孩子,喬巴咬了咬牙,踱步上前,輕輕扯了扯庫蕾哈的衣角,仰頭淚汪汪的看著庫蕾哈。
“朵麗兒醫娘,拜托了,就和我一起下山好不好?我一個人真的不行的。”
可可愛愛,還會撒嬌的毛絨絨馴鹿誰能抵抗,特別這還是自己當孩子養著的馴鹿,本是想著鍛煉一下喬巴的社交能力,結果最後還是跟著來了,果然喬巴這個笨蛋兒子離開自己就不行,不過,幸好她跟著來了,不然這次不就錯過美味的梅子酒了。
庫蕾哈與茉可相識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茉可才五歲,為了尋找治療羅杰身體的辦法,四處打听世界上各種各樣的疾病以及治療方法,為此去了大大小小各個島嶼,就算是“瘟疫”蔓延的弗雷凡斯,也有茉可的身影出沒。
大多時候都是在尋找歷史正文的途中順路去往打听到的島嶼,若是島嶼與主航路相隔太遠,為了不拖慢行程,茉可會分船航行,一般都是香克斯和巴基,再加上一個大人陪著茉可一起乘小船前往,盡管這樣的舉動避免了繞路,但仍舊會給航行添上些許麻煩,可船上的人從未因此訓斥過茉可,反而十分樂意陪著茉可一起。
想救治爸爸的女兒又有什麼過錯呢?眾人心底都明白,船長的病是絕癥,治好的可能性簡直比船長發誓不喝酒的可能性還低,可萬一呢,萬一真的找到了治愈方法,萬一船長的病真的好轉了,萬一……
無數個萬一構成了眾人心底那點希望,同樣支撐著茉可懷揣希望的笑容,就算希望渺茫,茉可也想嘗試看看,若是因為什麼都不做,而失去那渺茫的治愈希望,她絕對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眾人看出了茉可的決心,縱容茉可的羅杰自然也不拘著茉可,放任茉可一次又一次去到各個島嶼為他求醫,就算是無用功也無所謂,至少能讓茉可明白,他的病治不好不是她的錯,也不是因為她放棄了,所以他失去了痊愈的辦法,只是他剛好病了,剛好是無法治愈的病罷了。
在得知阿拉巴斯坦有歷史正文的消息後,羅杰果斷帶著眾人趕往阿拉巴斯坦,經過一段時間還算和平的交涉,也是成功拓印了歷史正文。
茉可一直呆在碼頭幫忙采購物資,並未跟著一起,機緣巧合下從路人口中得知了“魔女”的消息,傳聞磁鼓島有位性格怪異的醫生,總能用些意想不到的辦法治好各種稀奇古怪的疾病,當地的住民都稱呼那位醫生為“魔女”。
“東西都買完了,我們該回去嘍,茉可醬。”
香克斯一手抱著剛買的東西,一手牽起茉可的手,見茉可醬在發呆,微微俯下身,湊近了些。
“茉可醬,怎麼了?”
茉可抬眼對上了香克斯詢問的眼神,輕輕搖了搖頭。
“沒事,我們快回去吧,爸爸他們應該快回來了。”
“嗯,走吧。”
從集市回到船上,茉可一直想著路人說的關于“魔女”的傳聞,不管是不是謠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或許這位“魔女”真有神奇的力量也說不定,茉可眼神逐漸堅定,等到羅杰眾人回來,立馬就帶著眾人前往了臨近的磁鼓島。
此次前往只是求醫,茉可無意嚇到島上的住民,因此沒讓杰克斯森號靠近島嶼,只是帶著羅杰和香克斯上了島,向附近小村子里的人多番打听,終于打听到了“魔女”的住處。
“魔女”名叫dr•庫蕾哈,住在遠離村落的森林深處,因為性情古怪,診療辦法千奇百怪,完全不像正常治病手段,所以才被村子里的人稱為“魔女”,加之診金相當高昂,找庫蕾哈看病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
松枝的碎響裹著雪粒簌簌墜落,在鉛灰色的樹冠下蕩出空靈的回聲,冷冽的雪地上,枯枝裹著碎雪在足底發出細脆的聲響,長串的腳印蜿蜒延伸,通往森林深處。
未化的積雪被風掀起細小的雪霧,混著哈出的白氣,在凜冽的空氣中凝成短暫的水痕,走在最前的茉可繃著稚嫩的小臉,每邁出一步都透著吃力,越往深處走,積雪越厚,此時的積雪已然沒過茉可的小腿,跟在後面的香克斯和羅杰盯著茉可小小一只的身影,生怕茉可一個踉蹌就埋雪里了。
“茉可醬,我背著你走好不好?”
忍不了,根本忍不了一點,香克斯大步上前,誘哄著倔強的茉可,森林里的雪厚厚一層,茉可一腳下去,半個膝蓋都快埋雪里了,加上茉可如今還小,並不能很好抵御寒冷,香克斯真的很怕茉可再次生病,上一次生病差點把他嚇死,他可不想再來一次心髒驟停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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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茉可停下腳步,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小手緊緊揪著衣角,眸底寫滿倔強,香克斯和羅杰無奈對視了眼,無聲長嘆,明白茉可是在擔心,听聞那位庫蕾哈醫生性情古怪,治病看心情,難保不會因為不想治而找些有的沒的借口,就比如茉可不是自己走過去的。
香克斯走上前,輕輕拍去茉可兜帽上的細雪,凝著茉可凍紅的鼻尖,喉間溢出一聲輕嘆,雙手托起被凍僵的小臉,掌心的溫熱傳至臉頰,茉可繃緊的眉眼漸漸舒展軟化。
“乖,茉可醬還小,庫蕾哈醫生會體諒茉可醬的,而且我們還準備了很多貝利和梅子酒,不是嗎?”
直到茉可的臉頰重新泛起暖意,香克斯才收回雙手,嘴上雖然說著庫蕾哈醫生會體諒的話,心底卻是想著要是庫蕾哈醫生不答應幫忙治療,就干脆把人綁回船上,等到了船上,總有時間慢慢磨。
“真的?”
茉可眨巴著眼楮,歪了歪頭,清澈的雙眼仿佛看透了香克斯的一切小心思,香克斯不由心虛的借著幫忙整理披風挪開了視線。
穿過香克斯的肩膀,茉可望向香克斯身後仿佛沒有盡頭的道路,再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好吧,按她這個腳程走下去,可能天黑都不能到庫蕾哈醫生的住處,庫蕾哈醫生找的借口什麼的,根本就不是要先考慮的東西。
根據村里人的說法,茉可特意準備了自己釀的梅子酒,還有很多貝利,看在這些東西的面子上,庫蕾哈醫生應該會同意幫忙看看爸爸的情況,若是有辦法治療,那到時候不管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想明白後,茉可輕點了下頭,朝著香克斯張開了手,香克斯見茉可同意,頓時就開心了,伸手輕松抱起了茉可,然而正準備繼續上路時,兩人突然發現,一直跟在身後的羅杰不知道去哪了。
身後的腳印早已被新雪掩蓋,茉可和香克斯一時也不知從何找起,忽然,一旁的草叢傳來 的聲響,香克斯立馬將茉可護在身後,拔出腰間的刀橫在身前,眼神凶惡的盯著草叢。
“吱!”
伴隨著一聲尖利的叫聲,一只三米多高的白色兔子從草叢里蹦了出來,背上坐著的正是不知道去哪的羅杰。
“船長?!”
香克斯愣愣的眨眨眼,看著被自家船長用拳頭馴服的巨型兔子,眼楮發亮,對哦,他怎麼沒想到呢,比起漫無目的在森林里摸索尋找庫蕾哈醫生的住處,不如直接抓只森林原住民,既能找路,還能當坐騎。
“哼哼,小茉可,爸爸特意給你抓的,來,坐它背上,就不累了。”
羅杰拽著兔子停在茉可和香克斯身前,利落的從兔子背上跳了下來,隨即從香克斯手里接過茉可放到了兔子背上,等到茉可坐穩才松開手。
生活在冬島的動物皮毛都十分厚實,摸起來毛絨絨的,暖乎乎的,尤其喜歡毛絨絨動物的茉可驚喜的看向羅杰,笑意自唇角漾開。
“謝謝爸爸。”
“不客氣,我們繼續走吧。”
羅杰揉了揉茉可的腦袋,眼神溫和,茉可點了點頭,隨之俯身湊近了兔子耳朵,伸手輕輕摸了摸兔子的腦袋。
“兔子先生,能帶我們去森林里的樹屋嗎?拜托了。”
“吱!”
兔子耳朵動了動,應了一聲,本來在睡覺的它突然被一個人類從家里揪出來打一頓,心里其實還挺煩的,不過看在是給這麼可愛的小幼崽當坐騎的份上,它就勉為其難當原諒身邊這個吵醒他的男人吧,哼,它很有原則的,絕對不是因為打不贏才當坐騎o′ˋ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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