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移步到一家酒樓，姜清豪氣地讓店家上了幾壇子好酒，又叫了一桌好菜。
“趙公子，請。”
趙粲收起思緒，看了姜清一眼，撇了下嘴道︰“你今日同我喝酒，太子殿下沒有意見麼？”
姜清有些清冷的眼神忽然就溫柔了幾分︰“當然不會，殿下不會對我生氣的。”
趙粲心頭生出幾分羨慕，這才深刻體會到，人家說的只羨鴛鴦不羨仙是什麼感覺。
“他以前也不會對我生氣，很溫柔，也很無情。”
這個“他”自然是指慕容翊了。
趙粲也不知道該和誰說這些，在家里也沒有能听他說心里話的，家中長輩只會一個勁讓他念書，提醒他科考在即，一定要光耀門楣，卻從未有人關心過他心里在想什麼。
他有時候也會生出怨氣，心想趙家的門楣已經足夠光耀了，還要怎麼樣？
但是回過頭來，又會醒悟，大概祖父憂心的向來都是“守業更比創業難”吧。
“無情？”姜清不解地看他。
趙粲笑了下，只是眼中沒什麼情緒︰“對每個人都溫柔，不就是對我的無情麼？”
姜清怔了下，又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可是慕容翊真的不喜歡趙粲麼，倒也不見得。
只可惜他又不是給這兩人說媒來的，他和趙粲也不過是泛泛之交，說太多反而不好。
與趙粲這樣的人來往，最忌諱的就是交淺言深。
“我倒是寧願他對我生氣，可是他那樣的人，從來都沒有什麼激烈的情緒，就連他拒絕我的時候，都是柔和又冷淡的。”趙粲飲下一杯酒，喉中滿是苦澀。
姜清沉默了幾息，陪著他喝了幾杯，才問道︰“你們是怎麼相識的？”
趙粲目光放空︰“我剛到凌州的時候，人生地不熟，又不愛有僕從跟著，自己在街上瞎走，偶然走到了千金閣，一時好奇就進去看了看。”
“恰好遇到少閣主去查賬，他身體稍好的時候不坐輪椅，往那一站就如同畫中西子一般，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歡得緊，後來……也是巧合，我被外祖父安排去麋山書院求學，我滿心抗拒，卻不想到那之後，發現他竟然是我的同窗，我當時心中大喜，這不就是天賜的緣分麼？”
姜清听得入迷︰“後來呢？”
趙粲沉默了良久︰“後來我們漸漸熟悉起來，他身體不好，總是我照顧他，不過也就照顧了一年，他就因病休學了。”
听著趙粲遺憾的話語，姜清心想，那一年里兩人應該相處得不錯。
“你是個重情之人，回京之後還替他謀劃，此番是他不領情了。”姜清道。
趙粲頓了頓︰“再想套我話，可不能了。”
被戳破後姜清也不覺得尷尬，本來他找趙粲就是有所圖謀，對方也很清楚，但也沒拒絕，不是麼？
“我只是想知道，千金閣為什麼非要殺謝睿。”
趙粲極少飲酒，此刻已然露出幾分醉意，可是心里卻依舊清楚明白得很，姜清輕易從他嘴里問不到想要的答案。
“你可以猜一猜。”
姜清也不是貪杯之人，此刻聞著酒味兒覺得有些刺鼻，便將酒壇子挪遠了一些。
“听說謝睿並不為齊王所喜，雖有世子之尊，但在齊王府里卻沒有什麼特殊待遇，慕容惜若是恨齊王，應該去殺齊王才對，殺謝睿有何用？”
趙粲低著頭喝酒，並不說話。
姜清接著道︰“除非她恨的是謝睿的母親，齊王妃。”
趙粲這才抬眸看他︰“你很聰明，太子殿下將你圈在後院，是浪費人才。”
姜清笑了笑︰“殿下可從不拘著我，比起你來，我自由許多。”
趙粲已然醉了，他向後靠去，手里還提著酒壺。
“那我確實很羨慕你……”
這酒的後勁一上來，姜清也有幾分飄忽感，說話時也不自覺的可愛了幾分︰“不、不必羨慕，我听殿下說，趙大人有意讓陛下為你賜一門婚事，你……也會幸福的。”
趙粲閉上眼楮緩解眩暈感，捏著眉心道︰“祖父想讓我娶謝染，那是做夢，我不愛她，娶她就是害了她，只看我母親就知道，女子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會如何痛苦地過一生……”
此情此景，姜清不由道︰“于嗟女兮，無與士耽……”
趙粲仰著頭喝了一口酒，詩經麼，誰不會背？
他接上姜清的話道︰“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可是……為什麼我亦是男子，但偏偏就是忘不了慕容翊那個混蛋！”
隔壁雅間里，莫思悄悄看了一眼捏著棋子半天不動的少閣主，心想少閣主頭一回偷听別人罵他吧？
只是從這張淡漠如水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莫思心想，少閣主這樣的人，真的會為了誰動心麼？
正如趙粲說的那樣，他看著溫柔，其實格外冷情。
姜清沒控制住，打了個酒嗝︰“沒事……我給你找幾個好的，忘了他。”
趙粲迷蒙的眼神看著他︰“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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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非常好就是了，最重要的是身體好，不會像慕容翊那樣弱不禁風。”
福禾無奈地坐在一邊，看來公子真是喝多了，他該怎麼辦？
“比他好看麼？”
“比……那有點難。”姜清為難地看他，“但是武功好呀，你怎麼就看臉呢？”
趙粲含含糊糊地說了句︰“好看的誰不喜歡？”
“那我幫你找個好看的。”
趙粲喝多了以後，看起來倒是很乖巧︰“好！”
兩人繼續滿上︰“干了這杯酒，忘了那個他。”
福禾擔心地看著姜清，心想公子出門一趟，醉醺醺的回去，萬一殿下生氣怎麼辦？
“那個……公子，酒沒了，咱不喝了好不好？”
姜清反應有些遲緩，眼楮圓溜溜地看他︰“有呢，還有好幾壇！”
趙粲含糊不清地道︰“一邊去，別來煩我們哥倆。”
福禾瞪了他一眼，然後氣呼呼地去另一邊坐下了。
“好弟弟，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忘不了……”
姜清頭有些暈暈的︰“沒事，實在不行我幫你把他抓來，他敢對你不好，我揍他！”
趙粲感動得淚目︰“嗚嗚……你真好，但還是算了，他身體不好不能揍。”
看他要哭，姜清連忙好心地過去幫他擦眼淚，結果自己站不穩，差點摔倒，還好有人及時抱住他。
頭上灑下一片陰影，趙粲扔下酒壺，抬頭望去，痴笑道︰“這個也俊……”
姜清雖然醉了，但是一點都不含糊，听他這麼說頓時撲上去，緊緊抱住謝珩，又轉頭道︰“這個不行，這個已經是我的了。”
謝珩聞著他這一身酒味兒，又看看趴在桌上的趙粲，本來他就不贊同姜清單獨來見趙粲，沒想到還成了這般模樣。
頓時心里生出點怒意，食指點上姜清的眉心︰“出息，學會喝酒了？”
眉心微涼，力道也很舒服，姜清不由清醒了幾分，一看是謝珩又變得迷糊起來，連忙往他身前蹭去︰“殿下，想你想你！”
謝珩一頓，什麼怒意都沒了，只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回去再收拾你。”
福禾忐忑地跟在後面︰“殿下，趙公子……”
謝珩腳步一頓，目光在隔壁雅間關著的門上停留了一瞬，朗聲道︰“不管他。”
福禾咽了咽口水，有些歉疚地看了一眼趙粲，有些擔心真的不管，他會不會醉死在這兒？
要是真的死了，該不會賴上公子吧？
但是殿下的話，他又不能不听……
唉！福禾跺跺腳跟了上去，趙公子你就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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