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一瞬間就明白過來,這些胡人的怪異之處,他們就好像沒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就像個提線木偶。
原來賢妃是用蠱控制這些人的,被他殺死的那些刺客,身上多半也是有蠱的。
謝珩身上的忘情蠱,莫非也是出自賢妃之手?
可是師父曾經說過,那忘情蠱只要中蠱之人不動情,反而有利無害,她會有這麼好心麼?
不動情……姜清有一瞬間的恍惚,他有些不確定謝珩這段時日對他的種種,到底是真是假?
不、他不應該懷疑殿下的。
謝珩的面色也比姜清好不到哪里去,他心中也懷疑莫非是賢妃給他下的蠱,看來賢妃不能就這麼死了,必須從她嘴里問出點什麼才行。
謝珩對影一道︰“把她帶走,嚴加看管。”
為了防止再出意外,影一讓人找了繩子將張婉綁起來,等天亮再押下山去。
南弦子用一把匕首將文安的掌心劃破,流出了一些烏黑的血,直到血變成正常的顏色,他才給文安服下一粒藥。
“處理得及時,沒什麼大礙。”南弦子站起身背著手捶了捶後背,“我這把老骨頭,真是要累壞了!”
“快帶南師父下去歇息。”謝珩吩咐道。
南弦子走之前還交代了句︰“後頭柴房里還關著李英呢,把她也放了吧。”
姜清神色一動︰“師父放心。”
南弦子跟著人去歇息了,姜清這才看向謝珩,猶豫一瞬還是打算先去看李英。
“殿下,我……”
謝珩道︰“走,一起去。”
“嗯。”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影四和文安還在,自然要跟上去,只不過影四有些擔憂︰“你還是歇著吧,我跟殿下去。”
文安揮開他的手,隨意從衣擺上撕了一塊兒布纏住掌心的傷口︰“快走,別誤了殿下的事。”
影四看著他的背影一跺腳,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行至柴房,影四一腳踹開門,和文安一左一右舉著火把進去,之後謝珩和姜清才跨過門檻。
李英每日都被人看押著,本就心驚膽戰,一听到外頭有動靜她便如同驚弓之鳥一般。
姜清道︰“莫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李英面容憔悴,眼神充滿了恐懼︰“你們是什麼人?”
突如其來的火光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楮,等稍微適應了一下,才看清來人,這等儀態一看就不是尋常人,李英心中愈發戒備,她真是後悔,惹上這些惹不起的人。
姜清看她實在害怕,不由出聲安撫道︰“月前,你兒子錢汶在山腳下摔斷了腿,為我所救。”
李英頓時一愣,隨即目光急切地看著他︰“我兒、我兒怎麼樣了?”
“未曾傷及性命,他養了幾日就回去書院了。”
李英頓時放心不少,看他們不似壞人,才問道︰“你們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姜清道︰“不如何,脅迫你的人已經伏法,天一亮你就可以下山了。”
李英一喜︰“真的?”
“嗯。”
“哎呀,真是太好了,我早就受不了那些瘟神了!多謝恩公、多謝恩公!”李英跪在地上朝他們拜了下。
看她言辭懇切,姜清心想,她也不似那等大奸大惡之人。
“你先起來,我有話要問你。”
謝珩眼神示意了一下,影四便將李英從地上扶起來,讓她坐在木凳上說話。
“恩公請說。”
姜清也不和她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問︰“你和承平侯府的芳姑是什麼關系?”
李英不可控制的抖了下︰“你問這個做什麼?”
姜清微微蹙眉,看得出來她很害怕提到此事。
謝珩看著李英,試探道︰“她已經離開京城,再也不會回來了。”
“什麼!”李英十分驚訝,她被關在這個地方,完全和外界斷了聯系,根本不知道京城發生的事情。
文安將承平侯府衰敗的事情簡單一說,李英好半天也沒回過神來。
謝珩輕輕在桌上敲了下,文安立刻道︰“太子殿下在調查承平侯府的事情,你要是知情不報,那就是包庇之罪,不僅你要受到處罰,就連你兒子今後的仕途恐怕也要重新考慮了。”
李英頓時恐懼不已︰“太子……”
“你不知道嗎?承平侯府的姜清,就是孤的太子妃。”謝珩輕聲道。
李英忽然滑坐在地上,臉色一片慘白。
話已至此,她哪還能不知道面前之人是誰。
“芳姑是民婦的姑姐,她自幼被賣給高門大戶做婢女,經常會接濟家中不爭氣的弟弟。”
她肯開口就說明有投誠之意,姜清接著問道︰“二十年前,承平侯府的秀夫人生產時,可是你伺候的?”
李英不敢再做隱瞞︰“是,那個時候承平侯給的賞錢很多,芳姑便找了民婦。”
“她生產時,可有什麼異常?”
李英想了想︰“按理說,還不到足月,差了半個來月秀夫人就發作了,但是真的不關民婦的事,我、我只是賺些銀子,不敢謀財害命啊,請您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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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是要問責誰,只是尋一個真相。”姜清說話的聲音不輕不重的,但卻如定心丸一般讓李英冷靜了下來。
“那一天,侯夫人送了補湯來,秀夫人當時猶豫了很久,一直到湯都涼了才喝下去,當天夜里就發作了,她生產時確實有些困難,但是卻和難產不大一樣,也未曾見紅,上一刻還好好的,孩子一出來,她就立刻斷了氣!我當穩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樣的事,當時嚇得不輕,也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何事,等我回過神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承平侯覺得那孩子……晦氣,不願多看,都交給侯夫人處理,就連秀夫人的後事也是侯夫人一手操辦的,當時錢勇也在侯府辦差,全听侯夫人指示,我後來听他說秀夫人被埋在侯府後門外的柳樹下。”
深宅大院里的陰私,李英自然是听過不少的,她當時只覺得可怕,也不敢再多留,匆匆回家去了,錢勇也被芳姑從侯府趕了出來,因著這事他還埋怨芳姑讓他丟了一份肥差。
殊不知,要不是芳姑提前將他趕走,恐怕是性命都保不住。
姜清一時陷入沉默,謝珩只輕輕將手覆在他的手臂上,做無聲的安慰。
“殿下明察,我真的不敢害人的!秀夫人的死確實很奇怪,但是和我真的沒有關系啊!”
謝珩拉著姜清起身往外走去︰“天亮之後,你便回去吧。”
李英跪在地上磕頭︰“謝殿下、謝殿下!”
……
天光乍現,一夜不曾合眼,姜清也不覺疲憊,天子影衛護著永昌帝先行下山去,留下謝珩收尾。
等謝珩處理完事情回來時,一縷陽光恰好落在靈雲寺大殿門口的姜清身上。
謝珩快步過去︰“怎麼不在里頭等著,外面涼。”
姜清搖搖頭︰“我在里面看著那盞長明燈,反而靜不下心來。”
謝珩一邊為他暖手一邊道︰“這一趟也不算白來,至少知道了三件事。”
一來,可以確定秀夫人是被葬在柳樹下的,可是他們挖開之後,里面沒有尸體,這說明有人帶走了秀夫人,至于她是否真的身死,還不能確定。
二來,承平侯夫人張嬌確有謀害秀夫人之心,那碗補湯就可以說明問題。
姜清疑惑道︰“殿下,第三件事是什麼?”
謝珩嘆息一聲,將他的手完全握在手心里,自覺殘忍但還是不得不告訴他︰“秀夫人知道那碗湯有問題,可她還是喝了。”
姜清一愣,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半晌後他才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是了,她猶豫過,一直到湯涼了才喝的。”
謝珩心痛萬分,恨不得把他抱在懷里哄一哄,只是這地方不合適那麼做,他只能盡量用溫柔的語氣和他說︰“清兒,只要知道她的來歷,或許就可以解開所有的疑惑。”
姜清忽然一笑︰“殿下,不重要了,我只要知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便安心了。”
謝珩心中一陣酸澀︰“我們回家吧。”
家……對,有謝珩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施主,請留步。”一名僧人追了上來。
姜清回頭看去,發現是個熟面孔,他停下腳步轉身︰“無慚師父。”
“阿彌陀佛,小僧有禮了。”無慚目光清亮地看著他,“施主,竹屋故人想見您一面。”
謝珩和姜清跟著無慚的腳步到了竹林,只到竹屋外圍,無慚便叫住了謝珩︰“有勞施主和小僧一道在此等候。”
謝珩神色不虞,姜清同他說了句,讓他在此等著,自己一人去敲了竹屋的門。
門一開,姜清道︰“苦念大師。”
對方神色一怔,側開身讓他進屋去,旋即關上了門。
他走路時依舊發出鐵鏈的撞擊聲,姜清听著覺得有些煩躁。
“小施主,別來無恙。”
“托大師的福。”
“阿彌陀佛,苦于己罪,不敢當。”
苦念顫顫巍巍地拿出一塊兒玉佩放在桌上,姜清目光一凝,這不正是自己被姜笙搶走的那一塊兒麼?
他連忙拿在手里,側面一個小小的“珩”字,驗證了他的猜想。
“怎麼會在大師這里?”
“承平侯舉家離京,途徑靈雲寺,侯夫人請貧僧代為轉交。”
一時間,姜清心緒復雜萬分,張嬌自知失去了庇護,留一個姜昭在大理寺不會好過,偏偏她已沒有臉面來求自己。
姜清心中嗤笑一聲,這算什麼?
本來就是自己的東西,物歸原主罷了,豈能被她用來交易!
“有勞大師。”
竹屋的窗支了起來,一陣風吹來苦念緊了緊身上的衣裳︰“這北邊來的風極冷,來的人也極美,只是物極必反,過于美好的東西總是留不住太久,就像這風,那麼冷卻也吹不了幾日。”
這話說得奇怪,冷風和美好這兩個豈不矛盾?
“大師是覺得這冷風也是美好的?”
苦念只嘆息︰“身上冷了,心就沒那麼冷,又何嘗不是一種美好?”
姜清神色微動,衣袖翻飛,手中白光一閃,苦念腳踝上的鐵鏈頓時 當一聲斷開,只是一瞬間他手里的劍又沒了影。
苦念怔住良久,等他反應過來姜清已經打開門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昨夜佛祖于夢中告知, 已寬恕大師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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