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鋒一轉,聲音略微提高“然則,若天佑大秦,將士用命,一舉功成。
大王,那河套平原,濁河(黃河)九曲縈繞,水草豐美異常,一旦開墾,其產出之豐饒,絕不在巴蜀天府之下。
此乃上天賜予我大秦的另一座天然糧倉,更是取之不竭的駿馬之源。
其利澤所及,非止于當下三軍之糧秣補給、戰馬補充,更將深遠影響未來十年、二十年東出大業之根基。”
他稍作停頓,隨即拋出了另一個殺手
“況且,臣所操練之‘拐子馬’,進展遠超臣之預期。如今一千五百精騎已然成軍,弓馬嫻熟,陣勢精妙,可隨時投入戰場。
此等利器若投入河套戰場,足以令那些只知散騎沖撞的匈奴人措手不及,難攖其鋒。”
嬴政听著,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
秦臻的分析,沒有虛妄的必勝保證,卻充滿了務實的態度和長遠的眼光。
特別是“絕不在巴蜀天府之下”、“源源不斷的駿馬之源”以及“拐子馬”這幾點,精準地戳中了他內心深處對富國強兵、開疆拓土的宏大構想。
“彩!”
少頃,嬴政猛地一擊掌,用力點了點頭,沉聲道“先生所言,字字珠璣,句句切中要害,深得寡人之心。
此一戰,勢在必行。
河套沃野,必將入我大秦彀中!”
隨後嬴政不再言語,君臣二人的心思,都已飛向遙遠的北方草原。
三日後,待嬴政返回咸陽章台宮,立刻召集了華陽太後、呂不韋、關內侯。
事關重大國策與軍事冒險,仍然需獲得這三方的首肯。
半個時辰後,三人齊聚章台宮後殿。
嬴政目光掃過三人,開門見山“今日煩請太後、相邦、關內侯前來,乃議定軍國樞要。此事關乎社稷命脈,北疆百年安寧。”
言罷,他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秦臻。
秦臻會意,起身走到殿中央,對著三人及嬴政深深一揖,然後沒有絲毫贅言,直接切入主題,語出驚人
“稟太後、相邦、關內侯,臣近日為我大秦覓得一處天賜膏腴之地。
其地利之優渥,水草之豐茂,產出之潛力,臣敢斷言,一旦經營得當,其富庶程度,二十年之內,絕不亞于巴蜀天府之國。”
此言一出,殿內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華陽太後臉上掠過一絲詫異,呂不韋捻須的手指一頓,關內侯則身體前傾,目光灼灼。
所有人都被“不亞于巴蜀”這幾個字牢牢吸引。
巴蜀之富饒,乃秦國立足的根本之一,還有哪里能與之媲美?
就在三人驚疑的目光中,秦臻拍了拍手。
早已在殿外等候的劉高與月泓,立刻合力推著一面巨大的、覆蓋著黑色帷幕的板輿進入殿中,秦臻上前,一把扯下帷幕。
一幅繪制精細的巨大關中及北疆輿圖,赫然展現在眾人面前。
山川河流、城廓關隘、部族牧場,無不標注清晰。
秦臻的手指,精準地點向了地圖西北方,黃河那個巨大“幾字形”拐彎環抱的那片廣袤區域。
“此地,便是那未來不遜巴蜀的糧倉。”秦臻的聲音鏗鏘有力,回蕩在殿宇之間
“河套?”
呂不韋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第一個出聲質疑“左庶長所指,可是陰山以南,濁河環繞之地?
那分明是匈奴白羊王、樓煩王的牧場,胡虜縱馬橫行、腥羶遍野之所,何來沃土之說?”
“相邦明鑒,正是此地。”
秦臻坦然迎向呂不韋的目光,隨即話鋒一轉,擲地有聲“然,目下正有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可使我大秦將此萬里膏腴,盡收囊中。”
輿圖上,河套與趙國代郡、雁門郡緊密相連。
秦臻環視三人,手指沿著趙國北境劃過,將醞釀已久的計劃和盤托出“諸位皆知,自去歲趙國大敗燕國,奪取三十六城後,其北境防線因此拉長,與匈奴接壤摩擦驟然加劇。
李牧,近年來更是代郡屢挫匈奴,斬獲頗豐。
此刻,其正率趙國最精銳的邊騎屯于代北、雁門一線,與匈奴主力遙相對峙。”
接著,他的手指點了點代表趙軍和匈奴對壘的區域,繼續說道“如今,一場決定性的戰役即將拉開帷幕。
據臣布于趙、代、匈奴之諜報網回報,月余之內,李牧必將以其麾下最精銳的趙邊騎主力,在陰山以北某處預設戰場。
尋求與匈奴單于本部主力進行決戰,此乃李牧精心策劃數年之局。
只要李牧此戰告捷,匈奴主力必遭重創,其後方河套之地必定空虛,這正是我大秦的天賜良機,稍縱即逝。”
“屆時。”
秦臻的手臂猛地揮向北方,做了一個強有力的切入動作“我大秦精銳鐵騎,便可自西河(秦國上郡東部,黃河西岸)、北地直出,強渡濁河,直插河套腹地。
趁其病,要其命,犁庭掃穴,一舉蕩平盤踞于此的白羊、樓煩諸部,將這片沃土,永久烙上我大秦的玄鳥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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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充滿了煽動性,描繪的前景令人血脈賁張。
但他也清楚,殿內三位並非易于煽動的熱血之輩,更需實質性的力量支撐。
他緊接著拋出了秦國積蓄已久的底牌“自孝文王尚未正式登基之時,我大秦便傾力發展騎兵。
如今,藍田、驪山、關中三大營,可隨時集結調動的披甲精騎,已達八萬之眾。
人人皆裝備雙馬鐙、高橋鞍、馬蹄鐵。
我大秦騎士,已無懼深入草原千里奔襲之苦寒與顛簸。
更兼有臣所練‘拐子馬’千五百騎,可破敵于陣前。”
此刻,殿內一片寂靜。
嬴政端坐其上,眼神灼灼,顯然已無聲地表明了他的決心與意志。
然而,眼前這三位執掌秦國權柄的人物,皆是老成謀國、心思縝密,絕非三言兩語可以輕易說服。
“等一等!”
華陽太後的聲音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最關鍵也是最棘手的問題“左庶長謀劃甚遠,雄心可嘉,哀家亦知河套之利誘人。
然,姑且不論能否戰勝匈奴,即便得勝,河套之地,那里除卻一條濁河,千里平川,無險可憑,此乃致命之患。
匈奴鐵騎來去如風,搶掠焚燒,朝發夕至,我大軍豈能常駐于此?
待其主力緩過氣來,必定傾巢而出,瘋狂反撲報復,屆時我大軍如何防御?
莫非要年年耗費無窮人力物力,疲于奔命地在草原上與胡虜周旋?這此非為國拓土,實乃為我大秦背上一個甩之不掉的沉重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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