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塵聞言猛然間站起身來，差點就要拍桌子。
“陛下，你這話說的不對！”
“不是誰死了，誰就是受害者！”
“公正的律法是要讓壞人不敢動手，而不是亂搬法律條文使正義的一方，畏首畏尾忍氣吞聲！”
“如果死者不在大街上挑逗良家婦女，何以招來禍事？”
“在我看來，死者他就是死有余辜，劉四為民除害應該從輕量刑！”
李世民抬頭望著義憤填膺的甦塵，心里好似詞窮，無力辯駁甦塵的話語。
“小子，倘若司法者皆如你方才那般斷案，恐怕今後只因些許小事，輕則致人傷殘重則致死！”
“試問又當如何？”李世民語氣平緩，面帶淺淺笑容看向甦塵。
“呃……這個……”甦塵被李世民問的一愣，撓了撓頭緩緩坐下。
“那啥……陛下！我們還是繼續討論這個……囚犯接種牛痘之事！”
“你會不會認為此舉有違仁義道德？”
“我先說清楚哈，就算種痘失敗囚犯不一定包死的！”甦塵很是認真的擺手補充道。
李世民的質問，他無法反駁。
正如後世行人闖紅燈過斑馬線，發生事故若判定違規行人全責，恐將導致機動車駕駛人肆無忌憚。
李世民沒有立即作答，深邃的目光看向眼前那張年輕，卻又充滿嚴肅和憂慮的臉龐。
似乎少了一絲往日的玩世不恭，李世民笑了笑目光轉向李承乾，“高明，你如何看待此事！”
把問題拋給李承乾，李世民默默將劉四的案宗收進袖口，默念甦塵口中吐出的新詞
“防衛過當……？”
盡管方才與甦塵對辯刑罰，看似自己佔了上風，李世民心里卻認為甦塵所說不無道理。
健全的律令是要懲惡揚善，而非懲惡的枷鎖。
李承乾深思熟慮過後，向李世民拱手一禮，而後看向甦塵緩緩開口
“妹夫，父皇以仁德治國，常教導臣子‘仁德’乃大唐立國之本！”李承乾話語稍頓，觀察甦塵面上反應。
甦塵不為所動，長久的接觸使得甦塵摸透了大臣以及李承乾，他們說話的方式。
有事沒事，開口之前先贊美皇帝。
李承乾繼續開口，“然，事有輕重緩急，義有利害兩權！”
“若牛痘之法得以功成，可救萬民于虜瘡之劫！”
“此輩囚徒多數非良善之徒，或殺人越貨，或謀逆作亂為禍一方！其罪已彰刑期已定，秋後問斬法理昭然，非我等濫用其命，實為其自身罪孽已至盡頭！”
李承乾說到此處，甦塵听懂了點了點頭，心里負擔少了不少。
“如今咸陽虜瘡肆虐，百姓如墜水火朝不保夕。若無良策，百姓恐將陳尸荒野！”
“值此危難之際，以有限囚徒試此良方，若成，萬千黎庶可活，咸陽乃至天下可安！”
“若不成，亦不損國法之威！”
“此乃以一人或數人之死，博萬民之生機！孰輕孰重，妹夫自可衡量！”
李承乾拍了拍甦塵肩膀，明著是在回答問題，實則是在寬慰甦塵減輕心理負擔。
李世民看向言辭鑿鑿，有理有據的李承乾頻頻點頭。
面帶微笑，轉向甦塵問道“小子，可有話說！”
“嘶……”甦塵想了想，重重點頭，“有！”
“哦？！有何高論，不妨說來听听！”
甦塵一手張開五指，拍著面前卷宗說道，“陛下，我從這里面挑選五囚犯，不管最終事成與否，請陛下將他們死刑改判無期徒刑！”
“就算他們戴罪立功！”
李世民手指輕敲書案沉思片刻，笑了笑。
“呵呵，此事非朕一言可定，明日你再來與眾臣……商議！”
甦塵聞言身體微微前傾，伸長脖子仔細觀察李世民臉上的表情，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啪’的一聲書桌被拍響，李世民擺手揮退甦塵，“做甚！”
甦塵將脖子縮回，“呃~好的，這個事明天再說！”
“小子！防衛過當，應指自衛行為過于激烈，致人重傷或死亡，對否？”
甦塵認為李世民的解釋基本符合‘防衛過當’的定義，重重點頭
“對啊！”
“嗯~！”李世民繼續問道“與之相反可有正當防衛一說？”
過當和正當互為對立，尋常人都能理解。
“嘿~！！陛下你說的沒錯！”
“如果有人拿著棍子追著我打，我搶來他手中的木棍把那個人腿打斷了，這就是正當防衛！”
“不小心把他打死了，就是防衛過當！”
李世民若有所思點點頭，瞅了甦塵一眼，看了下手表。
“哎~呀！現在時候不早了，我得趕快回去了！”
甦塵霍然起身雙手抱拳，“告辭！”
“糟了，糟了，也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買到洋芋叉叉！”
甦塵還記得離開莊園時，對長樂公主說過回去的時候給她們帶好吃的。
在李世民錯愕的目光下，甦塵念念叨叨快步離開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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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懼內！比之玄齡有過之而無不及，沒出息的混賬玩意！”李世民抬手指著御書房門口笑罵道。
李承乾偷瞄李世民一眼，心中有話不敢明言。
“嗯？”察覺到李承乾隱晦的目光，李世民怒目橫眉，淡淡問道“高明，你有話說？”
“不，不，不！”李承乾連連擺手，抵著腦袋拱手說道“父皇英明神武，有萬夫不擋之勇，怎會心懼母後……”
只听得啪的一聲，李世民怒拍書桌。
李承乾意識到言多必失，急忙起身後退兩步恭敬一禮“父皇，兒臣東宮尚有未完之事急需處理，兒臣告退！”
言罷，立即開溜。
“豈有此理！”
“混賬玩意！”
李承乾跑到御書房門外，听到李世民憤怒罵聲，暗自唏噓剛才不慎將心里話給抖了出來。
只要與朝政大事無涉，李世民在長孫皇後面前確實有懼內的嫌疑。
“哼~”李世民氣笑輕哼一聲，搖了搖頭。
旋即從袖口掏出待斬囚犯劉四的案宗，再次從頭閱覽一遍，思量幾許收回袖口。
“進來！”
“陛下！”老李應聲進入御書房。
“傳諭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明日辰時御書房議事！”
即便當下京畿之地虜瘡爆發，李世民對朝廷律法堵漏亦不曾放下。
甦塵此前那番刑罰之辯，李世民始終放在心上。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合稱‘三法司’，構成大唐完整的司法體系。
大理寺主掌刑事案件審理判決，是大唐最高審判機構，類似最高法院。
刑部主掌復核司法行政，負責審核大理寺及地方刑事案件的審理，相當于司法部。
御史台則是監督機構，主理案件復核及上奏，等同檢察院。
三大司法機構分工協作，層級制約。
“另外，即刻派人前往武功傳令，命秦叔寶連夜返京！”
“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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