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
張龍拎著一大條豬肉，一小布袋稻米。
趙虎和三名金吾衛捧著辣椒、西瓜、花生、玉米種子。
花生種子是曬干帶殼的，雙手一捧沒多少。
“種子放桌上，豬肉拿去火房處理一下！”
指著桌四堆種子，看向陳當歸道︰“陳大哥，我跟你說……”
甦塵話未說完，站在甦塵身側的陳當歸深揖一禮，“侯爺于草民一家恩同再造，草民萬不敢當侯爺以大哥相稱！”
“侯爺若不嫌棄，可直呼草民賤名！”
甦塵打量一眼年近四十的陳當歸，感覺直呼其名不太好，“嘖~陳大哥不必在乎這些小事，我還是跟你說一下這些種子！”
“你看哈，這是辣椒……”
隨即，甦塵向陳當歸介紹辣椒、西瓜、花生三種作物的種植方式和播種季節。
“辣椒種子有點多，陳大哥可以分給村子的人，每家種一壟應該不成問題，以後記得自己留種子！”
“辣椒自然老熟會變成紅色，那時候的辣椒籽作種成活更高！”
“這辣椒可是好東西啊！”
感覺花生有點少，剝殼後不足一小畝地用量，“趙虎，再去搞個三斤花生！”
甦塵拿起一顆花生剝開，說道︰“花生剝殼後和玉米播種方式差不多，地穴播種就行！”
陳當歸仔細听著，頻頻點頭。
“侯爺，豬肉已燙皮焯水洗淨，稻米已下鍋！”張龍不通庖廚之藝，只會淘米煮飯。
甦塵點點頭，看向陳當歸問道︰“陳大哥，家中可有鐵鍋？”
張龍抱拳一禮答道，“啟稟侯爺，火房有鐵鍋和煤球灶，以玉米芯作柴火！”
“哈哈，那就好，我來搞紅燒肉！”甦塵起身拍了拍手，對陳當歸提醒道︰“陳大哥，你把這些種子收好防潮防鼠！”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陳當歸一听甦塵親自下廚，急忙躬身擺手道︰
“豈敢勞駕侯爺親臨煙之地，侯爺稍待片刻，草民令賤內手腳快些，餐食很快備齊！”
甦塵笑了笑沒當回事，徑直走向正堂後面的火房。
長樂公主、陳當歸父子跟在甦塵身後。
火房內，陳母正掄刀剁雞，陳白芷望著一大塊五花肉不知如何下手。
柴火灶上瓦甕中煮著大米飯，瓦甕不大，一次最多能煮五斤大米。
煤球灶鐵鍋溫著一鍋水。
牆上掛著幾串未去梗的大蒜，關中大蒜每年元宵前後抽苔結束待葉枯，便從菜園起出保存蒜頭。
隋朝以前稱大蒜為‘胡蒜’，因為胡蒜比本土山蒜個頭大，後來稱為大蒜。
此魏農事書‘齊民要術’有記載大蒜種植、收獲過程。
抽芯，候葉枯，拔取置于屋下，曬令燥！
人們將大蒜制作成醯醢醬料），地位與干濕豆鼓、豆醬相當。
甦塵掃了一眼火房，沒有發現第二把菜刀，只能等陳母剁完雞塊再動手。
“侯爺，此地煙污甚重，還請移步至堂廳……”
甦塵客氣的擺了擺手，微笑道︰“沒事，沒事，我經常下廚！”
陳當歸見甦塵執意親自下廚，便不再堅持，走到陳母身旁催促道︰“快些，侯爺等著用刀！”
陳母還有一只雞尚未處理，甦塵一行十三人，陳母殺了五只雞！
兩只炖湯，三只燜煮。
很快輪到甦塵操刀，將十斤左右的豬一分為二，“陳皮，把這塊豬肉找個東西存放起來！”
不一會兒，柴火灶上飄起米飯香氣。
陳皮一家四口，除了在莊園食用過稻米飯，便再無此經歷。
河東皆以粟米、小麥為主，江南稻米價貴尋常百姓少有食之。
不多時，陳母將瓦甕中煮熟的米飯起鍋，又煮一鍋。
甦塵三兩下切好大小適宜的紅燒肉塊，目光掃向灶台旁幾罐調味料。
鹽、豆鼓、醬汁，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甦塵依稀記得，上次在陳皮家中吃的炖雞味道極好，有姜片枸杞，還有三味中藥材。
當歸、陳皮、黃 。
陳當歸見狀心領神會，離開火房取來珍藏已久的藥材，“侯爺，這幾味藥材可入菜肴否？”
“哈哈，好極！”
越野車上有特貢香料和蝦蟹粉，甦塵不打算吩咐張龍翻找出來。
那些調味料極其不易得，尋常百姓家中享用不起，僅此一餐意義不大。
甦塵將長樂公主趕出火房，叫陳皮添柴加火。
五花肉煸炒出大部分油脂，吩咐陳皮找容器盛裝豬油。
陳皮家中也吃過豬肉，不過肉質有所不同。豬皮外表有黑毛孔，肉硬且臊得很！
舀出多余的豬油，肉塊微焦發黃下入幾味藥材同炒。
甦塵端起鐵雙耳鍋，讓陳皮往爐子里添加玉米芯子。
“咸魚淡肉鹽少許，醬汁上色，加水燜炖三刻鐘！”甦塵看下手表，十二點鐘應該有飯吃。
陳母站在柴火灶旁，仔細留意甦塵烹飪過程。
以前她煮食豬肉，全靠水煮。
“陳家嫂子，家里還有貞觀豆麼？如果有可以去皮滾刀，與豬肉一同炖煮解油膩！”
“有的，有的，奴家這就準備！”陳母手忙腳應答，走到火房一旁掛鉤處，取下竹篾筐。
原本陳母中午準備了五道菜︰
雞湯、燜雞塊、炒菘菜、土豆片、菹蘆菔腌制的蘿卜）。
……
一個小時左右，十二點過十分。
飯菜上桌。
陳母和陳白芷跑去鄰居家，借來十幾個陶碗。
她家的碗筷只夠八人用餐。
陳當歸夫婦任甦塵好說歹說，死活不肯入座用餐。
甦塵、長樂公主、薛仁貴、陳白芷姐弟五人一桌，陳當歸站在甦塵身旁不遠處。
陳母招呼著張龍十幾人用餐。
到別人家做客，一家之主站在一旁，甦塵實在動不了筷，于是向薛仁貴使了一個不知所謂的眼色。
好在薛仁貴耳聰目明，起身抱拳一禮，“陳大哥，還請入座一起用餐，正好侯爺有事相詢！”
“草民遵令便是！”陳當歸走到八仙桌旁向甦塵三人深揖一禮，“侯爺有事盡管下問，草民定當知無不言！”
“哦~那啥，我們邊吃邊聊！”甦塵怒視薛仁貴一眼，他都不知道要詢問陳當歸何事。
“草民遵命！”陳當歸依言入座。
“吃飯，吃飯！”甦塵拿起筷子招呼一聲，看向陳皮鄭重其事提醒道︰“陳皮，你和你姐姐多吃肉，你們有點瘦！”
陳皮和李治、李慎年齡相同，陳皮身高不矮，但體格完全比不上物質優渥的皇室子弟。
“上學了沒？”甦塵見陳白芷姐弟倆始終不曾伸筷夾肉吃雞，拿起木勺往姐弟倆飯碗中舀出兩勺紅燒肉。
陳皮放下碗筷用力點頭，“一年級上學期結業！”
“那就好，湯汁拌飯味道很好，快吃！”甦塵是真餓了，管不了許多開始動手干飯。
薛仁貴盡力放慢進食速度，但也不做作，一個人干掉甦塵三倍的米飯。
甦塵兩大碗米飯能吃八分飽，薛仁貴六碗米飯剛好。
張龍一桌十人，只剩下兩名宮女還在用餐，吃飯的餐桌便是陳皮家中以前的矮腳案台。
吃完米飯，甦塵享用美味雞湯，味道依舊純正。
湯色如茶，不油不膩。
“對了陳大哥，之前我看到廚房有煤球，是從縣城買來的還是送貨上門，多少錢一個？”
此前甦塵見到煤球便想詢問，為何不燒煤球燒玉米芯子。
又覺多此一舉，煤球對甦塵而言乃廉價之物，普通百姓卻不然。
能省一文，絕不多花一毫。
火房的煤球爐，很明顯是陳當歸自己動手制作的。
陳當歸恭敬一禮，答道︰“回侯爺，縣城有兩家蜂窩煤商鋪，上門自取一文錢五個，十里之內送至家中一文四個，二十里一文三個，三百個起送！”
“去歲霜雪早降，雪期不定無處伐薪過冬，因此草民村莊皆有購煤越冬，以備不時之需！”
甦塵聞言大致估算了一下，得出一個結論︰進貨煤粉貨商自行制作蜂窩煤，成本更低。
“嗯，價格還算公道！”
“陳大哥，你嘗嘗這個豬肉，看看味道如何？”
陳當歸自始至終不曾沾染一塊豬肉，雞肉也沒吃。
“草民多謝侯爺！”陳當歸道謝後，夾起一塊紅燒肉送入口中品嘗。
“回侯爺，草民幾年前與同村偶然獵得一頭野豕，皮糙肉更且不說，腥臊難去，與此豬肉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豕、彘為豬，豚專指小豬。
江南、河南、河北等地普遍以豬相稱。
“嘿嘿，陳大哥準備點錢，過幾月我給你弄幾頭豬崽養著，在屋外搭個豬圈養個三、五頭豬！”
甦塵口中的‘準備點錢’是指豬崽錢。
河東地區調稅為每丁每年納絹兩丈，麻三斤。口分田田租大唐統一每丁每年納粟二石。
調稅根據各地產出不同而定，如江南桑蠶養殖盛行，則納綿。
“草民……听從侯爺安排！”
陳當歸也不知家中錢財是否夠用，上次前往莊園治病，變賣了家中所有積蓄。
價值銅錢三千。
所謂積蓄乃指近年積存的絹、麻、布匹。
百姓一般不會變賣家中糧食，反而不遺余力儲備足夠多的糧食，以防天災。
陳皮家中每年可織絹三匹，一匹為四丈，每匹絹售錢400至500文。
產麻二十斤，一斤麻三斗粟米。
不過陳當歸手術治療期間，總共花費一百八十文。
手術費一百二十文，藥錢二十文，一家四口半個多月伙食費四十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