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移步坐了下來，面帶些許笑容，饒有興致看向甦塵。
結合甦塵之前言語，李世民輕易便理解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含意。
一旁的李德低頭，偷偷抬眼瞅了一眼李世民，微不可察搖頭暗嘆一聲。
前一秒好似見到甦塵欲拔刀相向，此刻便將之前的怒氣拋向九霄。
“陛下啥意思？”甦塵小心翼翼，試探著在李世民旁邊坐下。
“哼~”李世民不屑的輕哼，看向李承乾比劃手指，示意他與甦塵辯駁。
李承乾作揖一禮，坐到甦塵與李世民對面。
“妹夫可知曉陳蕃？”
“陳方？”甦塵搖頭表示不認識。
無論誰問及甦塵何人何事，甦塵總以最常見的字作為參考。
例如李世民口中的髹漆，到了甦塵嘴里便成了修漆。
李世民又是一道輕蔑的哼笑聲，同時心里有些得意，甦塵好像只對唐朝的歷史了解比較多。
好在甦塵已免疫了旁人對他的輕視。
與懸梁刺骨挑燈夜讀的古人相比，自己確實沒什麼文化。
李承乾早有所料，甦塵歷史欠佳人盡皆知。
“陳蕃，東漢名臣，以清謙正直忠君愛國著稱。
因其禮賢下士，昔年任豫章太守，得聞隱士徐孺子造訪特設一專榻。
徐孺子到訪時將專榻放下，待其離開便將床榻收起，以示尊重！”
甦塵听到此處，只覺牛頭不對馬嘴。
李承乾之言與李世民的質疑，以及剛才自己的提問，在甦塵看來毫無干系。
李承乾不知甦塵心中所想，只因甦塵不知陳蕃其人，故以典故介紹陳蕃。
“現今常以陳蕃榻、徐榻隱喻禮敬賢能的高士之風！”
甦塵眼神突然有了一絲變化，陳蕃榻三個字放一起，甦塵好像想起了什麼。
李承乾介紹完陳蕃，開始辯駁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繼續說道︰“昔時陳蕃十五歲……”
“大舅哥你等會，你說的陳蕃，是⺪頭蕃？”
李世民父子相視一眼，大惑不解。
“然也！”李承乾點頭應是。
“嘖~！”甦塵輕輕一拍巴掌起身，“你早說啊！東漢的陳蕃誰不認識？”
“你听我……”甦塵突然收住話語，瞅了李世民一眼。
心思百轉得意一笑，腹誹道︰‘看不起我是吧？嘿嘿，我給你露一手！’
甦塵正了正身形，單手背在身後，“實不相瞞，東漢名臣陳蕃乃鄙人偶像！”
“曾幾何時，鄙人與好友相聚滕王閣。應邀借景作序，以表對偶像之思！”
李世民望著單手背後，腦袋微仰的甦塵，恨不得一腳踹過去。
“哦？且念來听听！”李世民強忍上前揍人的沖動淡淡開口，他不信甦塵會作詩填賦。
甦塵點點頭，清了下喉嚨，“嗯~哼！”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星分翼軫，地接衡廬，引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
‘物華天寶，龍光射牛斗之墟；’
‘人杰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甦塵用時兩分鐘，聲情並茂抑揚頓挫將‘滕王閣’背誦至此段。
李世民父子目光大放異彩，不是對甦塵的才華驚嘆。
乃出自對原作賦者的欣賞。
“鄙人不才，酒後草作！見笑，見笑！”甦塵此刻臉部反甲效果疊加，不受外來任何傷害。
在大唐，只有長樂公主听過甦塵背誦滕王閣序，甦塵不擔心露餡。
拱了拱手看向李承乾，道︰“大舅哥，知道了沒？駢文中的陳蕃就是東漢名臣我的偶像！”
李承乾無言以對，明知甦塵乃一剽竊之徒，卻無憑證指認。
“小子，滕王閣位于洪州何處啊，為何朕從未有過耳聞？”
甦塵轉身看向李世民，“那當然，滕王閣……二十多年以後才開始修建呢！”
甦塵前世去過滕王閣不下三次，有一次還是免費。
滕王閣主閣一層，就有李淵第二十二個兒子李元嬰生平事跡。
李元嬰在山東滕州受封滕王，後調任洪州都督，元嬰好歌舞建一閣命名滕王閣。
滕王閣始建于永徽四年。
李世民輕哼一聲，甦塵對答如流，卻也不打自招。
“嗯！”李世民不動聲色無心揭穿甦塵，隨即問道︰“陳蕃既為你……偶像，‘後漢書•陳蕃傳’所載陳蕃事跡，想必你應當知之甚詳！”
甦塵背在身後的那只手捏了捏拳頭，不慌不忙點點頭，“還……還行吧！”
天可憐見，甦塵唯一知道陳蕃其人，便來自于必背古文滕王閣序，其他一概不知。
李世民又點了點頭，“陳蕃十五歲，其父友人薛勤造訪，見其庭院糟雜。
問曰︰何不灑掃以待客？
陳蕃答︰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李世民說完，看向甦塵笑了笑，“由此可見，你小子與你偶像之志截然對立！”
甦塵眨了眨眼撓頭抓腮，喃喃自語︰“安事一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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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麼的！和我說的正好相反啊！”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是後世演變之語。
最為相近的出處來自辮子朝作家劉蓉‘習慣說’中的︰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
“陛下，我偶像說的沒錯！”甦塵思考了一會，決定把彎的說成直的。
李世民看了下手表，淡淡一笑，“接著講！”
“陛下，陳蕃的意思是男子漢大丈夫立于世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對此，我深表認同！比如我可以三天不洗腳，五天不洗澡，這些都是小事！”
“但是，軍隊卻不一樣！”
李世民提起些許興趣，只因甦塵提到了軍隊。指著身旁的座位，“細細道來！”
甦塵點點頭落座，看向對面的李承乾問道︰“大舅哥，你認為軍人的天職是什麼？”
李承乾緩緩起身，問話的是甦塵，但李世民正望著他。
只見李承乾皺眉深思十數息，向李世民拱手一禮，答道︰
“昔周亞夫治軍細柳營，天子御駕而不得入。守防士卒擋駕曰︰軍中只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
此為以法紀為天威，以服從為命脈也！
「孫子兵法」亦有雲︰將听吾計，用之必勝，留之；
將不听吾計，用之必敗，去之！
士卒亦當知無令而進，與無令而退，皆死之律！
若夫李陵提步卒五千涉匈胸之境，雖戰至矢盡糧絕，其初亦必奉詔而行！”
李世民聞言頗為滿意的點點頭，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甦塵。
只見甦塵一臉嫌棄的表情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繼續說道︰
“古之良將常言︰‘兵者，凶器也；戰者，危事也！’”
“非上下同欲，如身使臂，何以決勝疆場？”
“是故，服從二字猶如甲冑護軀，戈矛指敵。無此則軍不成軍，國將不國！”
“昔班超投筆從戎，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志效命西域！其功雖著，終不離服從二字！”
啪~啪~啪！
“好，好，好！”李世民聞及此處，滿是贊賞的目光看向李承乾，雙手不禁拍起坐椅扶手。
李承乾引用三次歷史名人典故，清晰闡述了服從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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