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紅山村老林家院門口就跟開了鍋似的。
“ 里啪啦！”
一串千響的“大地紅”被林小花麻利地點燃，紅彤彤的炮仗皮伴著清脆的爆炸聲漫天飛濺，淡淡的晨霧里彌漫開一股喜慶的火藥味兒，一下子就把清早的冷清勁兒沖散了。
馬福明扯著大嗓門，笑得見牙不見眼︰“林山！好小子！真有出息了！咱們村第一個正兒八經在市里國營大廠上班的！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
“桂英嫂子，你瞧瞧你這福氣！”
旁邊有人瞅著抱著安安、樂得合不攏嘴的張桂英打趣，“林山和林山媳婦這下可都是市里正兒八經的工人了！咱們村獨一份！”
張桂英抱著小孫子，臉上笑開了花，嘴里卻客氣道︰“就算我們家老大去了市里上班，還是我們紅山村的人，以後肯定常回來看看。”
“小子，好好干啊。”
馬福明拍著林山的肩膀，笑道。
“馬叔，我肯定不給我們紅山村丟臉。”
林山興奮得一晚上沒睡，還頂著兩個黑眼圈，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行，差不多到時間了”
看著馬福明幾個人圍著林山，林陽把嘴角的煙丟在地上︰“老大，嫂子，小花，上車。咱們得抓點緊，別耽誤了報道。”
上了車，林陽一腳油門直奔市里。
“老大，東西都帶全了嗎？”
路上，林陽看著副駕駛上的林山，問道。
“都帶齊了，放心吧！揣在懷里捂得熱乎著呢！”
林山拍著胸口內兜，笑道。
車子開了小兩個小時，終于在十點前穩穩停在了市藥材加工廠嶄新的大鐵門外。
廠子果然是新建的，紅磚圍牆高高聳立，里面幾排刷著白漆的車間廠房看著氣派十足，門口豎著一塊白底紅字的木頭大牌子——“金川市藥材加工廠”。
“老大，你們先把行李拿下來，我去登記。”
林陽下了車，直奔保衛科的大門。
听到腳步聲，保衛科老李慢悠悠地抬起頭，推了推眼鏡，隔著窗戶打量林陽︰“同志，找誰？廠區重地，沒介紹信不準進啊。”
“老師傅，麻煩您。”
林陽立刻把大哥林山的調函和公社開具的工作介紹信遞進窗口，“我們是潘家公社來的，今天送林山同志來報道的。”
老頭接過去，湊到眼鏡片跟前。
“你是林山？”
老李抬頭打量著林陽，目光落在了正在整理行李的林山︰“那一位難道就是忠縣的萬元戶林陽同志？”
“叔兒，你這眼楮夠毒的，不過我才是林陽。”
林陽笑著遞上一根煙。
“誤會，誤會。”
老李一邊登記，一邊說道︰“早上廖廠長還特意交代了，今天要是有潘家公社的同志來報道，讓你去找他一趟，廠長有事兒找你商量。”
“哦？廖廠長知道我？”
林陽也沒想到，廖廠長竟然認識自己︰“廖廠長說了沒？啥事兒？”
“那我你不知道。”
老李說著，就把介紹信還給了林陽︰“那個林山同志，你們和其他家屬去那棟樓，一樓就是人事科，辦理手續。”
“林陽同志，我帶你去廖廠長辦公室。”
老李從保衛科的屋子出來。
“老大，你們先去報到辦手續，我去見見廖廠長，等會就在門口踫頭。”
林陽捉摸了一陣，估摸著不是什麼壞事。
“好，你去吧，別讓廠長等久了。”
林山連連點頭，臉上帶著興奮和初次踏入大廠的一點忐忑。
王鳳也忙下車，林小花則從後備箱拿出了林山的行李包。
一家三口在老李的指點下，朝著人事科的方向走去。
很快。
老李就帶著林陽上了紅漆小樓的二樓，站在了“廠長辦公室”的門口︰“林陽同志，那你自己進去，我就回去了。”
“謝謝李叔。”
等老李離開之後，林陽才敲了敲門。
“請進！”
里面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林陽推門進去。
辦公室不算小，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後坐著一個四十出頭、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國字臉，穿著件灰色的滌卡中山裝，領口的風紀扣敞著，顯得既有身份又不失干練。
他就是廖廠長，廖永強。
一見到林陽進門，廖廠長臉上瞬間綻開熱情的近乎過分的笑容，像裝了彈簧似的從寬大的真皮辦公椅上彈起來，幾步就繞過桌子，老遠就伸出了手︰
“哎喲！林老板！林老板！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這位大能人給盼來了！快請坐請坐！”
“廖廠長，我們第一次見面，想不到你竟然認識我？”
面對廖勇強的熱情，林陽有些不適應。
“上過報紙的人，誰不認識。”
廖勇強親自給林陽倒了茶，讓他坐在沙發上，主動遞上一根煙︰“林老板，你現在可是響當當的民營企業家！咱們市里萬元戶的頭一份！”
廖勇強笑道。
“廖廠長您太抬舉我了。”
林陽接過茶杯，連聲客氣道，“我就是個鄉下泥腿子，運氣好點，加上縣里市里政策支持，才鼓搗出點小動靜。哪能跟您這管理這麼大個國營廠子的領導比。”
“謙虛！太謙虛了！”
廖永強擺擺手，坐到了林陽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廖廠長，您今天專門讓人叫我過來，有啥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您盡管說，以後我老大林山還要你多多照顧呢。”
見廖勇強支支吾吾的，林陽直接開了口。
“林老板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廖永強一拍大腿，語氣坦誠，“你也知道我們廠子是基于忠縣藥材廠成立的，專門做藥材加工的。我和黃團結也是多年的好朋友了，所以知道你給黃團結他們藥材廠送了不少的野生中藥材，尤其是鐵皮石斛和肉蓯蓉這樣的名貴中藥材。”
“所以我想著，如果你們紅山實業公司要是能定期給我們也提供一些中藥材，尤其是鐵皮石斛和肉蓯蓉，我們廠子肯定高價收購，林老板要不要考慮一下？”
听著廖勇強的話，林陽的眼楮一亮，內心暗道︰“怎麼著？送老大來上班，還摟到了一樁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