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交易？”
林陽彈了彈煙灰，火星落在許明智面前的爛泥里，滋滋作響，“許老板這時候還能想著談生意，說來听听。”
“林…林先生，”
許明智聲音嘶啞破碎，努力維持著最後一點體面，“有些話…不太方便給外人听，能不能…”
他目光艱難地瞥向豬圈外虎視眈眈的趙輝和小五，意思不言而喻。
“不用。”
林陽搖了搖頭；“輝子和小五，是我兄弟。我的事，沒他們不能听的。”
他順手拍去褲腿上沾的一點污物，語氣理所當然，仿佛在陳述一個最簡單的事實。
听到兄弟兩個字，趙輝稍稍一怔，眼神里帶著些許的興奮和趕緊。
他和林陽認識，還是不打不相識。
先前是因為害怕，後來是林陽萬元戶的身份，逐漸地兩個人數落了起來。
只是沒想到，林陽真把他當做兄弟。
趙輝一個混社會的，今天出奇地有些感動。
豬圈里的許明智顯然沒這份沖動，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私下交易”這唯一的稻草上。
“林先生！”
“只要你把我送到火車站，送我順利離開你們金川市，我會支付你一萬港幣作為感謝啦。”
他生怕誘惑不夠，急切地補充︰“你想想…一萬塊港幣啊！在你這里……能起多大的作用？夠你買設備買魚苗…蓋多少新房子？”
“一萬鋼筆？”
林陽嘴里叼著煙，緩緩地站起身︰“許老板你怕是沒搞清楚吧，你是看我的魚塘規模的，就目前的規模，都不值一萬港幣！”
“那兩萬，兩萬港幣！”
“只要林先生能送我離開，回到香港之後我保證會找不少的魚貨老板從你這里進貨，保證你賺的盆滿缽滿。”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許明智看著林陽不為一萬港幣所動，心里有些緊張，連忙加大了籌碼。
他已經猜到了。
林陽來的時候已經報警，很快公安就會來，到時候他真就插翅難飛。
“錢？老子有的是！”
就在此時，林陽一把拽住了許明智的衣服︰“不管是你，還是之前的黃先生，我原本根本沒有想和你們有交集，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知道你們這群人心狠手辣，為了倒騰古董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你在外面喘一口氣，老子家里人就得多擔一份心驚！今天放了你，我他媽還能睡著覺嗎？”
說著，林陽一腳將許明智踹倒在地上，
“你……”
許明智臉色瞬間扭曲變形！
他眼中瘋狂的希望被更深的恐懼和一種被徹底拒絕的暴怒碾碎！
“林陽！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
“他竟不顧一切地猛地一掙，一口口水噴在林陽的褲子上，“老子告訴你！你知道你得罪了誰嗎？你以為抓到老子就萬事大吉了？做夢！香港那邊……”
“啪啪啪！”
就在此時，趙輝翻身躍進了豬圈，抬手就是一頓大嘴巴子，抽得許明智一個勁地慘叫。
“操你娘的玩意兒！”
趙輝甩了甩震得有些發麻的手掌，最後一唾沫噴在許明智的臉上︰“香港商人算個雞巴！老子管你什麼古董商人天王老子！這里是忠縣！林哥的地盤！”
“老子今天就撂下話了！誰敢動我林哥一根頭發絲兒，老子就剁了他全家！”
看著趙輝這幅混社會的模樣，林陽白了一眼︰“法治社會，搞錢最主要，剁什麼家人，送進去就完事兒。”
“發現什麼東西沒？”
林陽話鋒一轉，看向了小五。
小五也是聰明，連連點頭︰“林哥，我們抓許明智的時候把他隨身攜帶的一個包也拿了過來。”
“看看。”
林陽應了一聲。
此話一出，許明智的神色變得明顯有些緊張，這讓林陽更加確信了背包里面應該就是古董。
許明智剛想說話。
趙輝脫下自己的臭襪子就強行塞在了許明智的嘴里︰“瑪德，都是你們的腳臭，也試試老子的！”
一股酸臭味順著口腔直沖天靈蓋，許明智眼前有點黑，躺在地上一個勁地干嘔。
而就在此時。
小五幾步走到那個挎包旁邊，直接拉開拉鏈開始翻找。
包里東西不多，幾沓嶄新的刺眼的鈔票，一些零碎，還有一包用油紙緊緊裹纏的長方形物體，沉甸甸的。
“林哥!”
小五的手指隔著油紙摸了摸輪廓，又掂了掂分量。
“打開。”
林陽坐在豬圈的牆上，抽著煙點了點頭。
趙輝快速上前幾步，從小五手中拿過，果斷剝開幾層油紙，里面赫然露出一方沾著干涸濕泥、卻難掩古樸厚重的銅印！
“林哥，是不是這玩意？”
趙輝迅速幾步靠近林陽，一把將這還帶著地下濕冷土腥氣的銅印遞到了林陽面前。
林陽目光掃過趙輝遞來的那方沉重銅印。
青銅色的官印，下面還有一個“印”字。
“這就是你找盜墓賊搞的那個清朝的官印吧？”
林陽掂量著手中的東西，重新包好，眯著眼楮看向了許明智。
“人贓俱獲。”
林陽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砸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尤其是地上許明智的耳中。
這句話，是鐵證，更是對他掙扎的徹底宣判。
“小五，去看看公同志到了沒？”
有了人證物證，許明智進局子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只要許明智進去，香港那邊就收不到線索，也不會追查到他的頭上。
林陽之所以要參與這個案子，並不是覺得萬元戶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而是為了保護家人。
“是。”
就在小五剛準備去前院，後院的那扇門“ 啷”一聲被撞開。
幾個人迅速進了門，手里還拿著家伙事兒。
“ 當！ 啷！”
“林陽！人呢？在哪兒？”
領頭的正是魯明！他穿著洗得發白卻筆挺的公安制服，後面跟著幾個同樣神色緊張的干警。
剛才在縣局接完電話，他幾乎一路飆車殺到趙家莊，此刻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眼神凌厲如鷹隼般掃過小小的豬圈。
當看到被死死摁在泥地里的許明智時，魯明的瞳孔猛然收縮！
緊跟著，他的目光就被林陽手里托著的那方在昏暗光線下尤顯古樸沉實的銅印牢牢吸住了！
“魯隊長，來得正好！”
林陽從豬圈的牆上跳下來走了過去，伸手將手里的官印遞了上去。
“從他包里發現的。”
“好！干得漂亮！”
魯明用力拍了一下林陽的肩膀，力道大的林陽都趔趄了一下。
“老宋書屋！”
“我們的人按林陽同志你給的消息，已經在老宋書屋的後頭犄角旮旯搜出來了！媽的，這幫孫子玩一手燈下黑！壇子里封著好幾個玩意兒，還沒來得及脫手，上面都是新出的土氣！全扣了！”
魯明遞給林陽一根煙，又看了一眼趙輝和小五，也順手給了兩根。
趙輝這幾個混社會的，還是第一次接到公安局的同志給的煙，恭敬地接過。
“魯隊長，能抓住最好，也算是我為縣里做了個一份貢獻。”
林陽點上煙，笑道。
“你們幾個，把許明智給帶走。”
魯明一揮手，身後兩個早已準備好的干警立刻如狼似虎地沖進豬圈，動作粗魯地將爛泥里徹底癱軟的許明智拽了起來，麻利地加銬！
許明智已經完全放棄了掙扎，如同一截浸透了污水的朽木，任由兩個公安粗暴地架起。
只有那雙沾滿污泥、血絲密布的眼楮，在被強行拖拽著邁出豬圈門檻的剎那，死死回望了林陽一眼︰“林陽，你給我等著，會有人找你報仇的，你等著！”
“放心，這種人我見多了，進去之前都會威脅一下。”
魯明見林陽臉色陰沉，安慰道。
“我沒事。”
林陽點了點頭，話鋒一轉調侃道︰““魯隊，功勞簿上，別忘了記一筆。”
“那是肯定的，這可是我們縣里的文物稽查隊成立以來破獲的最大的案子。”
魯明笑道。
“給魯隊介紹一下，這兩位是趙家莊的趙輝，還有小五。”
“沒他們手快心狠把人摁在這豬圈里，許明智怕是跑了。”
魯明這才仔細打量著兩人，許久才點了點頭︰“放心，功勞一個都不會少，我回去之後肯定會給領導說的。”
“謝謝魯隊。”
趙輝和小五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是喜出望外，感覺從混子搖身一變成了正規軍。
“小林，那我們就先走了。”
魯明抽完一根煙，隨手扔在地上，和他握了握手。
“行，有消息說一聲，回頭我抽空去看看姚哥。”
等魯明離開之後，林陽這才摟住了趙輝的肩膀︰“趙輝，你今天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走，我請客，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