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語氣還是慣常的傲氣，嘴上嫌棄得要命，可尾音卻輕得幾乎听不見。
屋內。
黎瑤窩在被子里。
施舍？
她眨巴著眼楮，氣鼓鼓地咬了一下下唇。
小爪在被角上摳啊摳，最後終于壓著聲音悶悶地回了一句︰
“……我不吃。”
聲音軟軟的，倔得像一團炸毛的雪球。
門外的哪吒听了，輕輕“嘖”了一聲，像是有點別扭，又有點煩躁。
他腳邊的風火輪“嗤”地轉了一圈，火光卷著星屑，映得他眼底暗影浮動。
師父閉關之後。
他就沒一日心神安寧過。
可剛剛——
在和這只小兔子說話時。
在听見她軟著嗓子怯怯地回應他時。
那種壓在心口的郁氣，竟然短暫地、意外地……消散了一些。
哪吒咬了咬後槽牙，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他堂堂三壇海會大神，怎麼會因為一只小靈獸，就生出這種奇奇怪怪的情緒？
他抬手，半帶惱羞地敲了敲門，語氣又傲又別扭︰
“小東西。”
“你挺有種的啊。”
“連小爺給的糕點也敢拒絕？”
屋里，黎瑤縮著自己，耳尖發燙，心髒怦怦亂跳。
可她仍舊倔強地揪著鹿童外袍，悶聲︰
“……不吃。”
“你……還說要烤兔腿的。”
聲音小小的，卻極認真。
門外，哪吒愣了一下。
片刻後，他低低地笑了
“哈——”
“傻兔子。”
“小爺吃太飽了，現在已經吃不下烤兔腿了。”
“你開門。”
屋內，黎瑤縮著身子，抱緊外袍︰
“不要！”
“鹿鹿讓我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聲音奶奶的、軟軟的，卻又異常堅定。
門外，哪吒本來倚著門框的動作，忽然微微一滯。
他眯起眼楮，風火輪在腳下“嗤”地轉了半圈，氣息微沉。
鹿鹿？
這個稱呼。
他太熟悉了。
在玉虛宮里，在那片雪杉林下。
只有他師父會叫這個冷淡的鹿童——
【鹿鹿。】
外頭氣氛一寸寸凝重起來。
哪吒站在門前，目光幽深，指骨在風火輪邊緣輕輕敲擊。
正當他要開口時——
遠處藤蔓掀起，一名孔雀族侍女輕手輕腳地走近，懷里捧著一套雪絲輕紗制成的仙裙，聲音恭敬又清脆︰
“姑娘。”
“鹿童大人吩咐，讓我將衣裙送來，讓姑娘更換。”
說完，侍女微微福身，將那疊縴薄如霧的裙衣放在門前的小案上。
屋里，黎瑤听見動靜，怔了怔。
裙子？
鹿鹿回來了？
她忍不住往門邊探了探小腦袋，心跳砰砰砰跳得飛快。
黎瑤縮在外袍里，心跳砰砰亂跳，猶豫了一瞬，還是忍不住伸出小手，悄悄地、怯怯地，打開了門扉。
門“吱呀”一聲半開。
夜風卷著桂花香氣撲面而來。
她只探出半個身子，一頭濃密的墨發從肩頭垂下，外袍裹得嚴嚴實實，露出白皙細嫩的小腳腕，整個人縮成一團。
她抬起頭——
那張小臉紅撲撲的，眼眶還帶著一點哭過後的濕潤，像被夜色浸染過的小兔子。
哪吒站在門外。
他本來是半倚著門框的，懶散又桀驁的姿態。
可當看到那一抹黑發雪肌的倩影探出門縫，他猛地直起身，眼眸倏然一縮。
心髒重重一跳。
他幾乎下意識地要看清她的臉——！
就在這時！
一陣風聲猛然卷過！
一道雪白身影如流光掠至。
鹿童回來了！
他拎著那套輕薄的靈絲仙裙，幾乎未作停頓，單手一拋——
那疊柔軟的裙紗，像一朵驟然盛開的輕雲，直接覆上了黎瑤的頭頂和肩膀。
將她從頭到腳柔柔地遮了個嚴嚴實實。
鹿童動作極輕，像是怕驚到她似的。
一手穩穩按著門框，另一手極自然地扶住她的肩，護著她往自己懷里微微帶了帶。
他的動作沒有一絲侵略，卻又霸道得令人無可抗拒。
在哪吒視線即將落到她臉上的那一刻——
他用這一道靈絲輕紗，柔和又決絕地，徹底阻斷了視線。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只余夜色翻涌。
星光冷冷灑下，將樹屋前的兩個少年，映出截然不同的氣息。
一個白衣似雪，眸色清冷，笑意溫柔得近乎偽裝。
一個紅衣如火，眉目冷厲，怒意翻涌而不加掩飾。
鹿童單手按在門框上，半擋在她身前，神情清冷，卻眼底藏著細不可察的冷意。
他聲音溫潤，禮貌得近乎疏離︰
“哪吒。”
“這麼晚了，你有事嗎？”
哪吒咬了咬後槽牙，眸色暗得像燃燒的火。
他聲音低啞，語氣帶著少年獨有的鋒芒和煩躁︰
“管我？”
鹿童似乎並不生氣。
他垂眸看著懷里的少女——
少女微微顫著，小手死死抓著仙裙一角，整個人埋得只剩一團白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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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微微柔了柔，聲音仍然溫和得近乎無害︰
“這里是我的休息臥室。”
“我的地方，我自然有資格管。”
哪吒冷笑一聲，火焰沿著風火輪卷起，三昧真火在夜色中燃出一道暗紅的光。
“那又怎麼樣？”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
他步步逼近，眼眸燃燒著少年的情緒波動︰
“我找的是——”
“小兔子。”
空氣幾乎凍結。
藤蔓輕顫，星光戰栗。
鹿童卻仍舊半倚著門，手掌紋絲不動地卡著門縫，單薄的靈絲裙與他之間，緊緊護著懷里的少女。
他神情清淺，眼尾微彎，帶著近乎禮貌的笑。
可那笑意冷得刺骨。
他聲音極低極輕，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
“找小兔子？”
“可惜。”
“她現在，在我懷里。”
鹿童唇角微勾，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
那笑極輕，極淡。
像覆了冰雪。
他低眸，眼神落在懷里被裙紗軟軟裹住的小兔子身上，指尖從她絨絨的發頂拂過。
安撫似的。
然後他抬眸，眼神溫和又無比冷漠地開口︰
“你要在門外站著，我也不攔你。”
“只是夜深了。”
“還請不要打擾——”
他頓了頓，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已經快縮成一團的絨絨。
唇角微彎，像是在低聲喃喃，尾音輕得幾乎要化進夜色里︰
“……我與小兔子的好事。”
話音一落。
黎瑤在被裙紗罩著的柔軟世界里，整個人直接瞳孔地震！
臉“唰”地燒得比火焰還紅。
她咬著被角，瑟瑟發抖地在心里尖叫︰
——鹿鹿！！！
——你又在說什麼虎狼之詞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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