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山走近一步，高大身姿站在床旁，垂目瞧著青年，一身凜冽威嚴的氣度頗具壓迫感。
江落喉結滑動，怔怔地仰著頭，目之所及，是男人稜角分明的下頜線，冷峻鋒寒的唇角。
然而男人的手指卻是極為灼熱的，系扣子時擦過頸部肌膚，令他整個人都瞬間繃緊，被接觸的地方開始發麻，像被肉眼瞧不見的軟刺掠過。
江落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男人專注的眉眼瞧，二人呼吸清晰可聞。
張啟山手很穩，動作不疾不徐，哪怕是這種小事也透著股子嚴謹的從容。
江落呼吸發燙，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著他專注的側臉，突然發覺男人這張冷酷嚴峻的面龐上也有著柔軟之處，隨著鼻翼間的沉穩呼吸，他濃黑的睫毛也跟著微動。
張啟山是在勾引他嗎？一個大男人睫毛這麼濃長做甚？
江落不合時宜地腦袋發熱，各種齷齪心思在腦海翻騰，男人濃黑的睫毛好似正在他心間拂動似的，令人無端躁動。
等他再回過神來時，領口處繡著雲紋的白襯衫已經一絲不苟地穿在他身上，而張啟山已經站直身體，目光深邃地沉凝著他。
江落吞咽下一口唾沫，耳根有些紅，做足了扭捏羞赧姿態，但卻說著得寸進尺的話︰“佛爺，您怎麼不繼續了，我也不能只穿上衣呀？”
張啟山眉稍微動，青年話里說著讓他幫忙，卻依舊是大馬金刀的坐姿，半點不肯動。
他俯身與江落對視，抬手拍了拍他的臉蛋︰“別總想著踩我的底線，做一個聰明的好孩子，自己穿好。”
又是這句“好孩子”，還有這種舉動，江落喉嚨頓時如被火燒著了似的，堵在嗓子眼的所有混賬話都被燒個精光。
江落勉強掛著笑，眉眼低垂，乖乖地應了聲︰“嗯......”
張啟山揉了揉他的頭，慢條斯理地糾正他剛才那些混賬話。
“二響環既予了你，你便是它新的主人。它所代表的含義你知道也明白，以後別說那些自輕自賤的話，落了下層不說，也與你身份不符。”
江落耳朵酥酥的，有些不自在地抬手踫了踫，臉上虛假的笑容早就沒了。
整個人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將頭撞進男人懷中，不情不願悶聲道︰
“我知道，您也不要總說我，我只是想讓您對我好些......您之前對我太凶了，我雖然也喜歡，但您下手好重，時間長了就不爽了，您知不知道......”
張啟山一怔，壓根沒料到話題突然扯這麼遠，他有些無奈地揉著青年耳垂，也回了句︰“嗯。”
江落掀開右眼眼皮，瞧了眼他，眼珠子滴溜溜轉︰“那......那您能不能讓我在上面一次？”
張啟山︰“......”
“行不行嘛？求求您了∼好不好？”
張啟山眼底閃過暗色，薄冷的唇微勾︰“從今日開始就讓你在‘上面’。”
江落猛地抬起頭︰“真的嗎？！”
張啟山瞧著他晶亮的眸，不由笑了，只不過笑容有些意味深長︰“真的，我何時騙過你？”
江落差一丁點就被喜悅沖昏了頭，但撞入男人漆黑的瞳仁中，渾身汗毛瞬間乍起，想到那一語雙關的“上面”，頭皮更是發麻。
“不，不用了，佛爺我剛才只不過是說著玩的，我怎麼敢冒犯您，您冒犯我就好......”
張啟山嘴角帶笑，拍了拍他的臉蛋，轉身朝外走去︰“時間不早了，我先去洗漱。”
江落抬手踫了踫有些燙人的臉，看著他的背影，嘴角餃起玩味又深沉的笑意︰“佛爺，您今後會同我走在一處嗎？”
張啟山沒有回頭，只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江落聞言，低低重復了便︰“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男人的腳步聲很快消失不見，江落垂目定定瞧著手腕上的二響環，突然真心實意地笑了。
笑容之絢爛如寶珠生輝，美不勝收。
江落赤足走下床，腳步輕盈歡快，臉上的笑容越發天真爛漫，可呼吸卻逐漸變得粗重。
大抵是這種突如其來的愉悅太過虛幻，也太過猛烈。
他顱內開始陣陣抽痛，這種痛感就像喉嚨里突然咽下一塊寒冰，那種刺人的寒氣上涌，激得大腦神經抽痛。
江落沒有去追逐男人背影，反而來到窗前，半跪在地板上，一張笑臉極為小心謹慎地貼到玻璃處，鼻間呼出的熱氣令玻璃表面浮現一塊小小的霧蒙蒙的水汽。
窗外還駐足著兩只麻團一樣的小鳥兒，兩顆小小的腦袋親昵地歪靠在一起，隔著玻璃也能听到嘰嘰喳喳的歡快鳥叫。
江落臉上絢爛的笑愈加深刻，深刻到隱隱流露令人發寒的怪詭。
他漆黑的眼楮含笑盯著這兩只憨態可掬的小麻雀。
心底想的卻是，若是他突然砸破玻璃，能不能一手捏斷它們的脖頸，握在掌心里讓它們像晴天娃娃一樣搖搖晃晃，最終將它們的小腦袋永遠拴在一起，直到腐爛直到永遠......
從他剛睡醒時它們就在這吵，它們為何看起來比他還要開心呢？
真是，可惡又可愛呢！
啪——
原本兩團歲月靜好的小麻雀被身後突如其來的玻璃乍響聲，嚇得驚叫連連，大難臨頭各自飛，在天空中化為兩道分道揚鑣的灰弧殘影。
江落手掌拍在玻璃上，瞧見這滑稽一幕，眼底滿是惡毒頑劣，身子忍不住地輕顫，赤裸的雙腿完全跪地，他在極為努力地憋笑，玉白的小臉都有些漲紅。
雙手緊緊捂住嘴，眼淚都憋出來了，喉嚨里含混著嗚嗚的怪笑。
最終江落十分滑稽地把自己憋得頭腦發昏，虛虛軟軟地跪伏在窗沿。
淡金色的陽光灑在他含著水意的眼尾，他嬌嬌柔柔地喘著氣，呼出的熱氣將玻璃染上一層又一層的水霧。
這一幕竟也有種歲月靜好的意味。
青年嬌懶含淚的模樣，正好應了那句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
而這幅美的像油畫一樣的畫面，被去而復返的男人完全納入暗色彌漫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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