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如同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心涼了半截，他眸色沉了沉，臉上的乖順溫軟一瞬消失，扯唇冷笑道︰“看來佛爺還是那個冷酷無情的張大佛爺，下了榻就不認人！”
“不過沒關系，想來我若是穿著您給的那身皮走在外面，水蝗定會慌不擇路，一頭撞進死路。”
“至于六爺那個只會耍刀的愚蠢乞丐，呵！他把那個女人當成命根子，他若是知道您收了我，不得同您翻臉呀？”
江落仰起的眉眼間滿是陰邪惡意︰“到了那時依照您的脾性，能允許這種不穩定的因素存在嗎？”
張啟山冷峻的眉眼被陰影遮蓋，多出幾分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寒︰“江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這里做戲撒野。”
江落冷嗤︰“呵呵，您瞧您當真是心冷似霜，對我又凶又無情。”
張啟山眉眼凌厲︰“凡事要有個度，別再試圖越過我的底線，後果你承擔不起。”
江落墨色的眸滿是譏諷，松開他的手指，冷笑起身︰“說到底張大佛爺您還是沒把我當自己人，我自是知道您三令五申之大忌，所以我只不過是說說而已，可您呢？光听我說就開始翻臉，渾身冒冷氣！”
“張啟山你就是個騙子，你一點也不喜歡我，你永遠也不會喜歡我！”
青年說完，便頭也不回離開書房。
張啟山目光深邃地追著青年離開的背影，鼻息輕嘆，明知他在做戲，可心底某根從未波動過的弦卻開始顫動......
江落走到樓梯口，在心底蜷縮的惱怒，像一只豎起滿身利刺的刺蝟，不斷向他內里血肉刺去，不到片刻，便已血肉模糊。
他回頭凶狠乖戾地朝書房瞪了眼，回到主臥，甩手將門重重合上，一頭悶進被子里，將身上的衣服扯得稀爛，扔在地上。
床上的真絲蠶被，床單也都被他扯個粉碎。
最終青年眉眼狠戾地抱著男人的枕頭，惡狠狠地咬住，磨得牙齒咯吱響，怨毒的咒罵不斷傾瀉︰“一個死臭蟲，一個臭乞丐就值得你警告我？！該死該死該死......！！！”
......
咚——咚——
座鐘時針指向下午兩點。
書房門被敲響。
親兵︰“佛爺去城南兵馬司的車已經備好了。”
張啟山抬起眼皮，將最後一本文件扔到桌面，揉著額角︰“我知道了，你先把這些返回各部，我一會下去。”
親兵︰“是，佛爺！”
最近一段時日城南兵馬司，新增了一批兵源，張啟山作為長 城城主，更是軍隊最高主帥，去巡查訓練成果，是極為必要的。
張啟山起身走出書房，來到主臥門前，看著緊閉的房門，抬起的手終是收回，摩挲了下腕部的二響環，轉身離開。
汽車啟動，張啟山坐在後面，透過車窗側目望向天外。
視線觸及不到的遠方，被陽光晃的看不真切，好似山與天相接的地方，繚繞著陣陣嵐氣雲煙。
......
轉眼間，夕陽西下，落日余暉透過雲層縫隙，一時間將遠山邊的晚霞點燃，絢爛如火。
縴細瓷白的手臂順著床沿垂落，溫潤指尖穿過橘紅光束，光亮打在手背，好似明光透玉，將玉白皮肉下的骨骼筋脈看個分明。
沉睡的青年悠悠轉醒，縴長睫毛扇動，在染上嫣然之色的面頰上投下搖曳陰影，耳垂下的紅玉也跟著顫動。
江落醒來，面部肌肉有些發酸，他茫然松開枕頭，听覺系統接收到頜關節摩擦抵抗發出的聲音，令他神情一僵，轉而惱恨地將枕頭砸在地板上。
他看著依舊緊閉的房門，咬了咬唇，赤腳從床上下來，走到門口，又皺眉轉身從衣櫃里找出一件銀色暗紋長衫套了上去，這才從主臥走出。
整個二樓靜悄悄的，不只是二樓，好似整個城主府都沒有活人，安靜到令人生畏，也同樣會畏中引躁。
江落站在空無一人的書房，指尖觸踫男人的座椅，皮革紋路透露些許冷意，無不在告訴他，男人早已離開多時。
瞬間，他眉眼被陰戾籠罩，辦公桌上的一應物品被猛地掃落在地。
“操。”
江落赤腳朝樓下走去，結果依舊不見張啟山人影，他叫來下人，冷冷問道︰“張啟山人呢？”
下人先是一怔，瞧見青年神情難看，趕緊回道︰“回小江爺的話，佛爺乘車出去了。”
江落咬著指尖，鮮血順著指縫滑落，神經質的低吼︰“他去哪了？他去哪了去哪了？！”
下人呼吸一僵，有種陰寒從後背往上爬，他磕磕巴巴回答︰“我，我也不知道，佛爺的去向......”
江落指縫處的鮮血越來越多，仿佛皮肉被牙齒啃碎，細小的血管爆開，他勾起染血的唇，朝他露出個古怪的笑，嗓音很輕︰“嗯，我知道了，下去吧，讓所有人都下去吧，這里只留我一個人。”
“小，小江爺您......”
江落抬起漆黑發陰的眸，里面涌動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你們張大佛爺對我凶的很，弄得我是真不敢在城主府殺人啊！所以你們別惹我，我怕我控制不住！”
下人臉色隱隱發白，不由後退半步，心底想起長 城有關這位爺的傳聞，趕緊垂頭稱︰“是，我這就讓他們都退下......”
但就在他腳步慌亂往外走時，身後的青年再次叫住了他。
“等等。”
“小，小江爺您，您有什麼吩咐？”下人戰戰兢兢地問。
江落輕笑了聲，“讓外面的親兵把庫房里的那幾壇瓏祁白抬到客廳來。”
“是，是我這就去。”
江落咬著崩裂的指甲，將甲床肉與指甲一同咬碎，猩紅不斷涌出，很快就將他袖邊銀色暗紋染成紅褐色。
不知為何，在得知張啟山離開後，他心底閃過一絲古怪又可笑的失落，這絲失落仿佛是條引火線，點燃了胸臆間那口翳氣，瞬間膨脹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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