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已逝,四月飄然而至。
細雨飄搖,風聲簌簌。
美人榻上美人臥,香醇醉人的酒水從艷唇溢出,滑落繃直的頸,落于圓潤燻紅的肩,一頭烏瀑趁機傾瀉而下,伶仃縴細的手腕無力垂落,指端粉白靡麗似翡......
虛幻若夢,儼然一副醉生夢死之態。
吱嘎——
半掩的門被推開,來人沉穩持著有力的步伐踏入,帶進細雨微風,攪亂一室燻人醉氣。
陳皮抓了下額間濕發,擰眉看向幾乎堆滿美人榻周圍的空蕩蕩酒壇,周身冷意漸起。大步來到榻前,垂眸冷視青年衣不蔽體放浪形骸的模樣,一時心底浮現莫名怒氣。
“你他媽真想把自己喝死啊!”他抬手薅住青年衣領,卻被浸在肌膚熱酒燻了骨,又在恍惚間猛然松開。
“嗯?”江落嘴角溢出含著的酒水,舌尖微露,呼出一口醉氣,勉力掀開眼皮,醺醺然地看著他,只是這團人影越發模糊暈恍,“呵......原來是陳爺回來了,怎的氣性這般大,擾人清夢?”
陳皮咬牙切齒︰“我再不回來,你這廝死了都沒人知道!”
江落渾身骨頭都喝酥了,歪歪斜斜地靠著榻檐,有氣無力道︰“陳爺不是盼著我這半瞎早早死去,天天管我死瞎子死瞎子的叫嗎?如今又何故擔憂上了?”
陳皮臉色陰沉的同外面的天一樣,“你想死?”
他盯了江落許久,才說出這麼一句應該是疑問,卻又篤定的話。
江落半睜的眼陡然瞪大,頹靡的神態又摻雜了幾絲瘋魔,他忽地扯住陳皮的衣角,恨聲反問︰“逢遇亂世在這地界做個隨心所欲的土財主,我憑什麼想死?我豈會想死!”
陳皮眸光似刀,一把甩開他的手,狠戾貫在榻面,欺身上前,狀若殺人,厲聲質問︰
“你不想死?你不想死作出這副鬼樣子給誰看!醉生夢死,這地界有多少人想殺你?你不想死,為何不治你這雙馬上就要全瞎的眼!”
江落後腦被砸得一蕩,惡心的眩暈從整具身體迸發而出,含笑呢喃︰“為何不治?”
陳皮見他眉眼間痛苦又哀淒,厲色一窒,掐著他脖頸的手松開,平復怒氣,坐在榻旁,一時竟有些頹喪。“我給你找了那郎中,你卻將人嚇跑,那人回了家差點中風,拿針的手都不穩,你是怎麼想的?”
“你這種人我竟看不懂,說你想活,偏淨糟踐自個兒破爛身子,說你想死,有人要殺你,你動起手來比誰都氣都惡......還有你他媽的跟著我究竟為了什麼?”
“那些人給你的供奉你看都不看一眼,奇珍異寶金銀財富你並不想要,權勢地位?你若想要權勢地位更不該跟我這種......”
江落嗤笑一聲打斷︰“陳皮,你錯了!你怎知我看不上奇珍異寶、權勢地位?”
陳皮驀地看向他,只見青年神情是毫不掩飾的輕蔑,“他們這些三幫五派算得上什麼?他們奉上的玩意,配得上奇珍異寶四字嗎?”
這次換青年逼近,青年神情猙獰,笑容愈加 人︰“權勢地位?陳皮你是在看不起自己嗎?你看不起自己無所謂,但不要拉上我!
我若是想要權勢地位我自會伸手去奪,哪怕踏著千萬人尸骨,我也在所不惜!我絕不會屈居人後,讓人施舍!”
濕冷的手拍了拍陳皮的臉,青年吐出一口灼熱醉氣,“這天底下,還沒人管的了我,我跟著你?還不是我樂意?翻雲覆雨之于我不過手到擒來!”
陳皮瞳孔驟縮,胸中狂跳,呼吸都亂了兩分。
“陳皮,這地界太小,太過無趣,所以我才這般頹靡,醉生夢死......”青年臉變得比外面的天還要快,又似泄了力轟然倒下。
陳皮沉默片刻,復又問道︰“你既然有野心,為何不治了這雙眼?”
江落冷冷一笑,探著身子去望被風雨吹得身不由己的欞門,正在咯吱咯吱地撞擊牆壁。
當然他是看不清的,他在听,耳邊的哀嚎咒罵、狂亂歡喜,好似就是這扇身不由己的門發出來的......
陳皮順著他的目光去看,只覺莫名,但還是起身去將那扇門闔上。
江落察覺到他的動作,不由失笑︰“治與不治,有何區別,治不好的,也不必治。”
“眼楮好了,就能穿透那層人皮,看透人心嗎?皮囊皮囊,剝了這層皮,還能換了一副,盡皆虛假偽裝,是故為何而治?”
陳皮默然不語,一時竟覺得有幾分道理,但卻愈發覺得青年身上藏著數不盡的秘密。
江落隨手拎起銀制酒壺,酒水傾瀉而下,嘩啦啦灌入他半張的口中,但絕大部分卻順著嘴角淌下。
“你今日這麼急切,可不是因我這該死的半瞎吧?”江落啞著嗓音,諷刺道。
陳皮又一次沉默,但同樣沒持續多久,在這晦暗的雲雨天,他的嗓音格外陰冷︰“我接了一個殺人的活,要去長 城殺一人,屠一家。”
江落拿酒的手微鈍,嘴角笑意更濃︰“殺何人,屠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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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皮︰“不知,只知道是長 城中最厲害的一家。”
江落詫異瞥了眼,他又補充︰“委托人說是價值黃金萬貫的貨物被長 城的人給劫了,護送貨物的幾十好手都被滅口,全都是眉心到後腦被貫穿出一個血洞,只在事發地找到一枚嵌入樹干的鐵彈子。”
江落眉梢微挑︰“所以,他又怎知是長 城那邊的人做的?”
“他手底下有位掌櫃,年輕時曾在長 城闖蕩過,見識過這種鐵彈子,但其人話語間焉有不詳驚懼之色,只道是長 城中最厲害的一家,萬不可招惹。”
江落聞言失笑︰“看來那一家,比陳皮你這活閻王還恐怖,殺人滅家在那一家怕都是小事,有趣有趣!”
陳皮左手隔著腰間掛著的布袋,摩挲里面那顆鐵彈子。
“你就信了那人說的話?這年頭這種地方,居然有人能拿出黃金萬貫?”江落收了笑,反而狐疑,“他編排出這種謊話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還是說此人是真不怕被你抓爆腦袋啊?”
陳皮皺眉看向他,江落察覺他的視線,語氣陰森︰“我覺得這事太巧了,莫非是有人想引你去長 城?”
陳皮竟真的涌起一絲不安,但下一秒,青年卻又狂笑︰“我瞧你今日作態應該是定下了要去長 城,這樣好了,你將那委托人全家殺了,即便來日你在長 城被人弄死,也算不虧!”
陳皮眼角抽搐,他早該知道這死瞎子三句中有兩句半都是混賬話,虧他剛才竟被影響了。
陳皮懶得跟他廢話,直言道︰“那人給了我五個大金馬鞍,還許諾把貨物尋回來,三七分,他三,我七。你跟我一起去,我跟你對半分。”
江落譏笑一聲︰“萬貫黃金尋了回來,還用他分?直接殺了了事,咱倆五五分,或者我跟你再斗上一場,你死我亡......”
——
江落腦袋上挨了一巴掌,他被抽得暈頭轉向......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
可江落這樣的人,豈會安分?
臨走之際出其不意,打著為民除害的名頭,又將長江渡口大小水匪三幫五派,屠了一遍,全身上下沾滿血腥氣才算作罷。
當他摸索到陳皮牽著兩匹馬時,又開始喋喋不休抱怨︰“夯貨!這麼遠的路,為什麼不買兩張火車票?騎什麼馬啊!你腦子是釣螃蟹釣沒了嗎?”
陳皮攥著馬繩的手青筋鼓起,想也沒想上去就是一腳。
然而,不出意外是踹空了。
江落跳到一旁,心有余悸地拍著心口,“陳皮你他娘的是嫉妒老子比你大嗎?居然要往老子腰子上踹!”
陳皮臉都氣綠了,掏出九爪鉤就往他下盤襲去。
江落剛殺完人不久,體力還未完全恢復,躲過這一下,驚出一身冷汗。麻溜竄上馬背,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側著頭朝後胡說八道︰
“陳皮,你就這麼嫉妒我比你大嗎?話說當日你救我時是不是偷偷扒我褲子看來著?
還是你早就對我有了別的齷蹉念頭,一起洗澡時看到我比你大,自卑由愛生恨?怪不得你對我一會冷一會熱的,原來如此......”
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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