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漁火星星點點,冷風拂過泛起漣漪陣陣,燻目腥羶流轉兩岸。
水聲,喊殺哀嚎求饒聲,火槍金刃踫擊聲,高潮迭起。
江落牽著筋疲力盡的騾子,終是破開濃郁血腥,進到了這宛若血肉磨坊的地界。
連帶著水排岸上,到處都是血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無頭尸首,掏心血洞……
江落拽著麻袋坐到岸邊高處,笑看著一淌烏紅幕布中,憧憧人影。
听著江水對岸順著風聲傳來的血肉骨骼碎裂聲,他心情油然好上許多,耳邊听到對岸三幫五派與黃葵兒的叫罵,听到炮頭領著水匪圍堵陳皮,卻被陳皮割斷脖子。
可就是在這種緊張血腥的氣氛下,他竟失笑出聲,含混笑音穿插進這片腥氣中,搖搖喊問︰“陳皮你還活著嗎?”
他這一聲響,瞬間將絕大部分的視線吸引過來。
江落是看不清的,這片血肉磨坊的地界,聲音太雜太亂,就如同他耳邊那斷斷續續卻如跗骨之蛆的哀嚎狂笑一樣,他用盡了全部心神也只能勉強從這些聲音中大致分辨出陳皮的位置。
可就在他話音落下之際,一道快如刀子般狠戾的視線刮過他的面龐,他便知曉這是陳皮!
江落隨即狂笑,唇瓣開開合合,不受控制瘋言瘋語︰“陳皮你真是慢啊!快殺,快殺快殺啊!一百文殺一人!你殺到正確的人了嗎?殺得不對,榮華富貴全都是被風吹散了的雲煙!”
聞得青年瘋叫聲,陳皮額間青筋爆了起來,焦躁、狂怒、殺意扭曲成風暴,被血腥、被譏笑激到頂峰,周圍慘叫聲更甚,空氣中血腥氣幾乎凝成實質。
江落听得痛快,便笑得愈加開懷,不由拍手尖聲嘶叫︰“不愧是花簽子出身,不愧是陳皮!繼續殺!”
陳皮卻差點被他這一聲叫得分神,肩膀更是挨了一刀!
所有畸形的小頭鼓爬子都弓著背,作出搏殺姿態,不遠不近地圍著渾身是血的陰鷙青年附近,伺機而動,
疼痛令陳皮染血的眉眼如刀,滿是鋒寒戾氣,而這駭人戾氣更是要用人命來填!他爆出一聲壓著嗓子發出的野獸般嘶吼!
霜寒月色下,一把折疊彎刀,一道九爪鐵鉤,將江面繪制成了猩紅烏黑的畫布。
人頭下沉,頭發上浮。
此時陳皮渾身是傷,也披了滿身的碎肉血水,焉有半分人樣!
江落雙腿搭在那幾袋麻袋上,半瞎的眼盯著江中那團模糊人影,嘴角勾著笑,但眼底卻是一片模糊不清的冰冷。
他厭倦著,旁觀著,譏笑著下首黃葵兒無力回天還猶不知的末路,譏笑對岸旁觀的三幫五派勾心斗角渾然不覺大難臨頭,也同樣譏笑著陳皮褪去所有偽裝,成了真正畜牲的模樣。
江落一直都知道,陳皮看似為人,實則卻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牲,如今被逼到了絕境,也興奮到了極點,自是褪去了僅剩偽裝!
陳皮本性不受道德倫理約束,更不會按照世俗邏輯行事。
當他盯上獵物時,他便會脫掉這層人皮,化為只有一個念頭的凶狼悍獸。在這時無論發生什麼,出現怎樣驚駭世俗的變故,他的目的都不會變,他只想殺了獵物噬其血肉,供己養分。
江落這一世偏生就要同披著人皮的畜牲為伍,清規教條,道德良善不過是世俗累贅,他要作惡,便要做極惡,做首惡!
哪怕是成了畜牲!!!
思及此,江落神情又變得有些迷離恍惚,耳邊的慘叫漸漸重疊,但他如今卻出現了享受之態!
三幫五派在岸的另一側,望向黃葵兒、望向水匪、望向那些畸形鼓爬子,同樣也望向對岸高處而坐的古怪青年。
青年坐在那邊,就像一輪羸弱清冷,染血殘月,帶著致命的虛幻破碎之感。
然而他們這些岸上混的人物,都知道所謂虛幻破碎皆為假象,這青年恐怕就是馬火廟那片最近新起的狠角,與陳皮稱兄道弟的江半瞎!
“啞啞——”
幾聲沙啞低沉的連續烏啼,從遠方響起,不過片刻,數只揮動翅膀的烏鴉睜著血紅鳥眸停落在了樹干上。
它們顯然是受酷烈血氣吸引而來。
面容似玉的青年嘴角笑意忽然擴散,他听到風聲了,有老鼠來了!
黃葵水匪最開始以為陳皮不過是只捻指則死的螞蟻,卻沒想到他是只狠戾豺狼。
這只被他們輕視的豺狼已經露出滴著口水的獠牙逼近,眼瞧就要張開獸口咬碎他們的喉嚨,他們如何不急!如何不惱!
更何況周圍還有三幫五派那群貪婪鬣狗虎視眈眈!
水中縱橫的黃葵水蝗,居然被一個後起之秀陳皮逼到這個份上!當真是奇恥大辱!
但事到如今,他們也明白陳皮不光是個花簽子,還是個帶腦子的花簽子!他們黃葵已經死傷大半,卻依舊拿不下一個陳皮!
所以這群黃葵中有一部分人,便將目光落在了對岸突然出現的怪異青年身上!他們在瞧出青年是個又瘋又瞎時,心中更是不由大喜!
這青年看模樣與陳皮關系匪淺,若他們能將他制住,定能令殺神一樣的陳皮投鼠忌器,再不齊也能亂他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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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等血肉磨坊的情形下,心神哪怕亂了那一瞬,也是致命破綻!
話說陳皮那邊,剛躲過兩發梭子,便一躍而起,跳入水排之後,掌心揮舞筋皮索,九爪鉤猶如猙獰鬼爪,每擲一次,便像捏碎西瓜一樣,抓爆一顆頭顱。
紅白相間的液體,碎肉骨屑、刮爆的眼球,都如魚食一樣紛紛揚揚落入江里。
與此同時,幾名皮膚浮白的大漢,手持短刀悄無聲息繞到半瞎青年身後,就在其中一名大漢面露凶光,刀尖即將抵到青年後腰之際,一條縴細手臂猶如無骨雪蛇,以極為刁鑽的角度反手握住大漢手腕。
漢子心中驚悚,可未等他反應,青年手掌用力一攥,他粗壯的腕部便如同隔著牛皮軟袋被捏碎的酥脆點心一樣,幾聲脆響,淒厲慘叫從喉嚨深處迸發而出!
江落眉眼靈動,站起身來,反手用力一拽,將大漢拽到身前,朝著江中朗聲笑道︰“陳皮!這可不是我要壞你榮華富貴!是有不長眼的先要殺我!”
話音落下,大漢青筋暴起的脖頸便被捏碎,頭顱倒掉後背,只留下周圍一圈薄薄皮肉苦苦支撐。
而在漢子身後的幾名水匪,這才反應過來眼前又瘋又瞎的青年,竟也不是個好惹的!大驚失色之下,心生退意。
可江落怎會給他們活命機會,死去大漢的短刀在他掌心轉出虛影,幾個呼吸間,這些水匪人頭便滾滾落地。
江落拎起其中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坐回原地,對著人頭驚恐瞪大的雙目,踹了一腳下面懸掛的麻袋,溫潤笑問︰“這里有你的家人嗎?”
在暗蓬船上的黃葵兒,見到青年如此瘋魔詭譎的模樣,竟在這春寒料峭中額頭微微發汗,胸中狂跳,那種瀕臨絕境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江落又問了幾遍,見人頭沒有回答,依舊驚恐瞪著眼楮,漸漸不耐,一把將人頭擲入江里,濺起一片水花。
他不滿嘟囔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我這麼辛苦讓你們一家團聚,連個謝謝都沒有。”
他又裝模作樣嘆了幾口氣,便手起刀落,將四個被塞得滿滿當當、被血液浸透的麻袋割開口子,拎起就往江中混戰的方向甩去。
從散開的麻袋中飛落的人頭,猶如天女散花,撲通通砸入江面。
其中幾名黃葵水匪,只以為是青年投擲過來的暗器,竟抬刀相對,噗嗤一聲,人頭被劈成兩半,還未流干的濃白腦液同血水噴了他們一臉。
其中一人借著漁火低頭去看,正與半面殘缺臉龐對上,臉龐上染血眼球從眼眶脫落……
人頭還在絡繹不絕地從空中砸落,這時無論是江里、還是對岸、無論是黃葵幫,還是三幫五派,他們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些黑漆漆的球狀物是什麼!
而在江面正中的黃葵幫水匪居然皆是怔在當場,每個人都手腳冰涼,腦中空洞,渾身顫抖。
他們從,從那,那些人頭中看到了他們的兄弟,婆娘,兒女……
而岸上傳來的清潤之音,更是驗證了他們所看到的不是幻象!
“一共兩百四十三口,第一次做殺人滅家這等可怕事,你們好好瞧瞧,是否有遺漏,等我再找給你們看!”
青年在月下,恍若仙人之姿,但渾身血污,以及臉上瘋笑,卻令人恐懼戰栗。
剛才還充斥喊殺慘叫聲的長江兩岸,此刻卻陷入恐怖寂靜。
“你們怎麼不說話呀?可是怪我沒將你們的家人都帶來?別擔心,只是你們的家人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些,我身子骨弱抗不住這麼多人頭,有一部分只能留在原地,還有一些是殺人時手段有些殘忍,腦袋稀爛了……真的別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青年清潤含笑之音卻如電如雷,穿透一切。
腥風呼嘯而過,兩岸江中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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