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傍晚，當最後一批測試數據匯總到黃智超面前時，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成了！”聲音沙啞，卻難掩興奮，“這‘鋼鐵飛馬’，各項指標遠超預期，絕對過硬！”
測試結果堪稱完美。極端環境下的穩定表現，高強度測試後的堅固耐用，都證明“鋼鐵飛馬”的卓越品質。
“收工！大家辛苦了，先去好好歇著！”黃智超對疲憊的技術員們說道。“放心吧，大家，這個月的大家的獎金績效翻倍。”工人的歡呼聲震耳欲聾。他心里清楚，技術難關已過，但李建斌那關還沒完。這測試報告是他們的底氣，但以李建斌的性子，絕不會善罷甘休。他越想越覺得不踏實，匆匆收拾好報告，快步走向廠長辦公室，必須提醒一下李懷德，以防萬一。
與此同時，夜色如墨，軋鋼廠西門附近的一間偏僻倉庫里，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李建斌背著手，在昏暗的燈泡下來回踱步，他的臉上，貪婪與焦慮交織，眼神在搖曳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陰鷙。
“表哥，放心，都妥了！”劉強搓著手聲音壓得極低，“王哥這邊都打點好，後半夜三點，他親自開門。外頭兩輛解放卡車也聯系好，就在廠外小路貓著，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旁邊，倉庫保管員王勝利，一個賊眉鼠眼的瘦高中年，緊張地補充︰“李副廠長，出庫單我按廢舊零件做的，賬面上看不出問題。可…可這幾十輛車，動靜太大，萬一被人發現…”
“沒有萬一！”李建斌猛地停步，“這事兒辦成了，你的好處少不了你的！要是敢出半點岔子…哼！”後面的話沒說，但意思卻讓王勝利脖子一縮，冷汗瞬間就下來。
劉強趕緊打圓場︰“哎呀王哥，怕啥！我表哥是副廠長，這廠里還不是他說了算？再說了，咱們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想想，這批‘鋼鐵飛馬’弄出去，外面老板搶著要，那錢…”他貪婪地比劃著數錢的動作。
李建斌看著劉強那副德性，這個表弟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強壓下煩躁，沉聲道︰“都听好了！動作麻利點，動靜小點！車子用油布給我蓋嚴實了，不能讓人看出是‘鋼鐵飛馬’！裝車那幾個小子，干完活一人二十塊，讓他們立刻滾蛋，嘴巴都給我閉緊！”
“放心吧表哥！保證辦得妥妥帖帖！”劉強拍著胸脯。
“行了，準備去吧。三點準時動手。”李建斌揮手打發走兩人。
倉庫里只剩他一人。李建斌走到窗邊，仿佛已看到成沓的“大團結”向他飛來，仿佛已看到李懷德和黃智超得知新車被盜後那氣急敗壞的表情。“李懷德，黃智超，想靠這‘鋼鐵飛馬’翻身？做夢！老子先讓你們知道，這軋鋼廠，到底誰說了算！”他低聲嘶吼，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凌晨三點，夜色最濃，萬籟俱寂。
軋鋼廠西門倉庫的大門被悄然拉開。幾個黑影推著一輛輛蓋著厚帆布的“鋼鐵飛馬”，如同鬼魅般魚貫而出。動作雖輕，但幾十輛嶄新自行車的金屬件偶爾踫撞，發出的細微聲響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讓人心頭發緊。
劉強在一旁壓低聲音，緊張地催促︰“輕點！都他娘的輕點！想敲鑼打鼓告訴全廠咱們在發財啊？”
王勝利哆哆嗦嗦地打開通往廠外小路的側門，探頭探腦地朝外張望，兩輛解放卡車的模糊輪廓在黑暗中隱現。
李建斌則躲在不遠處一個廢棄車間的陰影里，像只等待獵物的毒蛇，死死盯著門口的動靜，每一次細微的響動都讓他的神經繃緊一分。
一輛，兩輛，三輛……自行車被快速搬上卡車。負責搬運的工人累得汗流浹背，卻大氣不敢喘，只想快點干完拿錢走人。
“快點！快點！磨蹭什麼？等天亮啊？”劉強焦躁地低吼。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幾道刺眼的手電光柱劃破黑暗，精準地鎖定西門這邊忙碌的人影！
“什麼人？！鬼鬼祟祟在干什麼？！”一聲沉穩洪亮的喝問，讓現場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僵住！
劉強心里“咯 ”一聲，暗道︰完了！王勝利更是嚇得兩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陰影里的李建斌，心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瞬間停止跳動，他背後一下子被冷汗滲出濕透！
手電光下，幾個人影快步走來。為首的，正是剛剛听取黃智超匯報、心中警惕，特意過來巡查的李懷德！他身後還跟著兩名高大的保衛干事。
李懷德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門口堆放的、用帆布遮蓋的“自行車”輪廓，又落在神色慌張的工人和面色慘白的王勝利、劉強臉上，心中已然明白七八分。
“王勝利，劉強，你們這是在干什麼？”李懷德的聲音不高，卻蘊含著雷霆萬鈞的威壓。
劉強眼珠子急轉，硬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李…李廠長？您…您怎麼還沒休息？我們…我們幫王哥清理倉庫積壓的廢舊物資，騰地方呢！”
“廢舊物資？”李懷德大步走到一輛蓋著帆布的車前，手臂猛地一揮，狠狠將帆布扯下來！
嶄新的“鋼鐵飛馬”在手電光下閃耀著冰冷的金屬光澤，車把上嶄新的紅色綢帶格外刺眼！
“這就是你說的廢舊物資？”李懷德指著油光 亮的自行車，目光如刀，射向王勝利，“王保管，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廠剛下線、還沒正式入庫的‘鋼鐵飛馬’，什麼時候成了需要半夜清理的廢品？！”
王勝利汗如雨下，嘴唇哆嗦著，篩糠似的抖個不停，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劉強還在垂死掙扎︰“誤會！李廠長，這絕對是誤會！可能…可能是工人裝錯了，把…把新車混進來…”
“裝錯了？”李懷德的目光驟然轉向李建斌藏身的陰影方向，聲音陡然拔高，
“幾十輛車全都裝錯？這麼大的陣仗，半夜三更動用卡車轉運，是哪個領導批準的？李副廠長，你是不是該出來給大家解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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