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拉把椅子在書桌邊坐下，苦著臉倒苦水︰“爸，您就別拿我開涮了。這個黃智超……他是什麼來頭，我最清楚，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
“我知道他跟內務府那邊有點關系，可這次工業部直接下任命，連廠里程序都節省，這……這不是明擺著往我這兒安釘子、摻沙子嗎？”
趙老把老花鏡往桌上一放，有點重，沒好氣地瞪著他︰“摻沙子？李懷德！你這廠長這才當多久，腦子讓煉鋼爐的火星子給燒糊涂了嗎？眼楮里就剩下你那點地盤是吧？”
李懷德被罵得不敢頂嘴，小聲嘟囔︰“那也不能這麼干啊……他一個管後勤的，憑啥就一步登天當副廠長？我這心里實在不踏實。”
“你不踏實？”趙老讓這不開竅的女婿氣得哼了一聲，聲音不高，但很有威嚴，“我看你是安穩日子過太久，忘記天高地厚！”
“我問你，黃智超這個人，平時在廠里表現到底怎麼樣？說實話！”
李懷德定了定神，仔細想了想︰“表現……說實話還算不錯。後勤那攤子事確實被他管得挺順溜，廠里的後勤肉食在他這里可是從來都沒有缺過。”
“會來事兒？”趙老冷笑一聲，“那是人家有本事！”
“我再問你，前段時間，你們廠不是靠著他，才拿下來那一批車床設備嗎？你這個廠長也是靠著他的關系，才解決的楊為民，這樣子才上位，你忘記是誰解決了大難題？”
“還有，化工系統那邊，是不是也搞到了一套卡脖子的關鍵化工設備，讓幾個停了的項目又活？”
李懷德猛地一愣，瞪大眼︰“是有這麼兩回事！設備都是上頭直接調來的，說是走了特別特殊的渠道……”
“你真的是豬腦袋，我看你是被權利燻暈頭！”趙老身體前傾，指著李懷德的鼻子低聲說，
“你以為那些千金難買的寶貝疙瘩是大風刮來的？是天上掉下來的？不然以你們軋鋼廠的關系，那里輪到你們啊。”
“我告訴你，李懷德，這里面的水深著呢！具體怎麼回事，你級別不夠，沒資格問，問了我也不能告訴你，那是國家機密！”
他緊盯著已經有點發懵的李懷德︰“我只給你提個醒，這兩件天大的功勞，都和你們廠這位新上任的、‘管食堂澡堂子的’黃副廠長，有脫不開的關系！而且是至關重要的關系！”
“人家不是沒本事，是能耐大到你根本想不到！”
“工業部直接任命？那是組織上對他的信任和保護！是看得起你們軋鋼廠，才把這樣一尊‘大佛’留在你那兒！”
“你還覺得是摻沙子？我看你是撿到寶還不自知！”李懷德听得目瞪口呆，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他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卻發現嗓子眼發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兩批設備的重要性，他這個當廠長的再清楚不過了！尤其是那套化工設備，听說是解決了某個卡脖子的大難題，連帶著幾個相關部委的領導都驚動了。他只知道是上面運作的結果，萬萬沒想到，這事兒竟然跟黃智超有關？一個後勤主任？這……這怎麼可能？！
“爸……您……您沒弄錯吧？”李懷德聲音都有些發顫。
“我弄錯？”趙老頭眼楮一瞪，“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這種事，我會跟你瞎咧咧？李懷德，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什麼摻沙子，什麼下馬威，想都不要想！”
他指著李懷德，一字一句道︰“從現在起，你給我把黃智超當菩薩供起來！人家不說，你就當不知道！人家要干啥，你全力配合！尤其是後勤那一塊，要人給人，要物給物，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明白嗎？”
“別說你那個廠長位置，你要是敢在他背後搞小動作，捅出什麼簍子，驚動了上面追查下來，別說你，就是我，都得跟著吃不了兜著走！到時候，可不是擼掉你廠長那麼簡單了！搞不好，得去農場里啃窩頭，還得是摻沙子的那種！”趙老頭說得又急又重，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李懷德臉上了。
李懷德徹底懵了，後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濕了。他這才明白，黃智超今天那番“只管後勤，不摻和別的”的話，根本不是什麼示弱，那是人家壓根就沒把他這個廠長放在眼里，或者說，人家志不在此！
什麼後勤副廠長，這分明是請了尊大神進廟！自己之前還琢磨著怎麼拿捏人家，簡直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爸，我……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李懷德連連點頭，臉色煞白，“我回去就……就好好配合黃副廠長的工作，絕對，絕對不敢有二心！”
趙老頭看他嚇得那個慫樣，氣也消了點，緩了口氣︰“明白就好。記住，有些人，不是咱們能揣測的。人家願意待在軋鋼廠，那是咱們廠的福氣。你把自己的生產抓好，別出亂子，就是大功一件。至于其他的，少看，少問，少摻和。”
“是，是，爸教訓的是。”李懷德擦了擦額頭的汗，心里對黃智超的看法，已經從最初的警惕、懷疑，變成了深深的忌憚和敬畏。慶幸自己沒在歡迎宴上真搞什麼小動作，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行了，時間不早了，回去吧。”趙老頭擺擺手，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記住我的話，別犯渾！”
“哎，哎，爸，您放心，我記住了！”李懷德如蒙大赦，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書房。
趙秀蓮在外間等著，看他出來時臉色雖然還是白的，但眼神里沒了之前的煩躁，反而多了點後怕，不由得奇怪︰“爸跟你說什麼了？把你嚇成這樣？”
李懷德抹了把臉，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沒什麼，爸教訓了我幾句，讓我好好工作。”他現在哪敢多說半個字，只覺得黃智的水，比他想象的深多了。看來以後，真得好好的賄賂一下黃智超。把關系打的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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