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西里斯男爵陷入沉思的思路。
“請進，海西，我親愛的妹妹。”西里斯朗聲開口，面無表情臉上緊繃的線條也放松了幾分。
海西縴細的身影，眨眼間搖曳到西里斯身邊。兄妹二人親密地貼了貼臉頰，互訴離別之情。
隨後，海西調皮地將手中的書籍清單拿出，打趣道︰“親愛的哥哥，快看看我找到的關于‘寶藏’的指引！”
西里斯寬容地笑了笑，將清單接過去，快速地瀏覽。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海西想要購買的書籍清單，正要開口同意。
突然，他注意到前面有幾本是去年冬天，他和海西閑暇時在倫敦就閱讀過的書籍，還有幾本是他這次回來朗伯恩，在藏書室也曾見過。
那麼海西拿這份清單所為何事呢？西里斯不動聲色地在心里思忖良久。
他耐心地一個個瀏覽過去，目光將一個個書籍名稱和作者名諱掃過，反復確認。
目光流轉到外文書籍部分。斯達爾夫人！西里斯眼神一顫，這位在世的頗受爭議的作者！
海西看著哥哥瞬間凝重的表情，輕輕嘆了口氣，挨著他坐了下來，那份輕松的笑意也收斂了幾分。
“是的，哥哥，你注意到了。”
海西注意西里斯的表情變化，輕聲解釋道︰“這份清單，是莉迪亞和凱蒂這次假期法語作業的‘源頭’，也是我們藏書室近幾年新增書籍的一個縮影。”
西里斯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斯達爾夫人”的名字上重重劃過，留下淺淺的痕跡。
他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看向海西︰“源頭？發生了什麼？”
海西將莉迪亞和凱蒂如何因為不服氣伊麗莎白的“你們不懂”而選擇閱讀《柯麗娜》，如何差點交了不合格的作業，以及她在輔導過程中發現這兩本書並不在推薦書單上的經過，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
她特意強調了莉迪亞無意中透露的關鍵信息。“伊麗莎白讀完後，還跟簡討論了好久，說什麼‘女性才華與社會束縛’”。
“所以，”西里斯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問題不僅在于莉迪亞和凱蒂的隨意選擇，更在于伊麗莎白…她不僅自己沉浸于這些思想，還無形中引導了妹妹們，甚至可能影響了書單的制定？”
他立刻聯想到了去年新增書籍時，伊麗莎白確實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並提供了不少建議。
“引導和影響是顯而易見的。伊麗...”海西肯定了兄長的推測，語氣帶著一絲憂慮，
“但更關鍵的是，丘比特小姐作為家庭教師，對此竟毫無察覺，或者說…毫無作為。她既未能審核莉迪亞她們的選書是否符合要求，也未能在日常教導中察覺到伊麗莎白的思想傾向，更沒有對這些可能帶來風險的讀物進行任何引導或警示。這是嚴重的失職，哥哥。”
西里斯猛地站起身，在書房里踱了兩步，高大的身影在壁爐前投下晃動的陰影。
“失職？這簡直是瀆職！”他猛地轉身，目光如炬，“一個連基本風險都無法識別、無法引導淑女遠離潛在名譽陷阱的教師，還有什麼資格留在班納特家教導我的妹妹們？尤其是莉迪亞和凱蒂，她們還小，更容易被影響！”
海西理解西里斯的憤怒，這正是她來找他的原因。
她等哥哥的怒火稍歇，才緩緩開口建議︰
“更換丘比特小姐是必要的，哥哥。她的能力和意識，確實已無法滿足我們家當前的需求。”
“尤其是有伊麗莎白這樣有主見、有思想的小姐，以及莉迪亞、凱蒂這樣易受影響的年紀。
我們需要一位學識更淵博、思想更穩重、懂得上流社會規則、並且有足夠威信和技巧來引導不同性格淑女的家庭教師。”
西里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人選呢？這樣的人選並不好找。既要可靠，又要有真才實學，還要能鎮得住場。”
他看向海西，“威廉或者阿克萊爵士夫人那邊有合適的人推薦嗎？”
“我會寫信詢問威廉和爵士夫人。”海西點頭，“相信他們的人脈能為我們物色到合適的人選。不過，”
海西伸手牽住哥哥的衣袖一角，“嗯，哥哥，我想請你給愛德華和瑪麗女子學校校長那邊也寫信問詢一下。我們至少聘請一位陪伴小姐，和一位家庭教師。”
海西斟酌了一下，解釋道︰“簡和伊麗莎白年齡大了，需要經常出席社交場合...也許她們很快就會訂婚...”
“呵呵...”西里斯托起海西的下巴，打趣道︰“親愛的，你可以直接說她們兩個，性格已經養成，一個懦弱，一個沖動，容易...”
“哥哥，西里斯！”海西鼓起了腮幫子，生氣地沖西里斯撅起了嘴巴。
西里斯收起怒氣，坐回海西身邊，將頭放在海西肩膀上，露出屬于18歲青年的桀驁和朝氣。
“哦，她們要是有你一半好，能夠省心一些...”
海西拍了拍哥哥的手掌安慰道︰“哦，她們的本質都是好的，只是缺乏指導和教育，我們都太忙碌了。”
“你說是，就是吧...”西里斯一向認為海西在某些問題上太過柔和，缺乏一些鐵血手腕。
海西懶得吐槽哥哥這些紳士直男的思維，繼續解釋自己的意圖。
“1－2年後，瑪麗就21歲了，我會帶她進入倫敦社交圈，那位陪伴的小姐正好可以分擔我的壓力。家庭教師正好可以專心負責莉迪亞和凱蒂，向你我報告。”
她話鋒一轉，“丘比特小姐的去留，我們需要妥善處理。她在朗伯恩服務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處理不當，恐生閑話，對家中小姐們的名譽也無益。”
西里斯皺眉，替海西將耳邊的碎發捋到耳後，點頭同意︰“你的意思是？”
“我們給她一個體面的台階和一份不錯的出路。”
海西早有腹案，“首先，我們可以為她寫一份措辭得體的推薦信，肯定她過往基基礎禮儀和語言教學上的付出，但暗示家庭需求變化，比如小姐們年齡增長，需要更專業的指導。其次，”
海西的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我記得約翰遜牧師似乎對丘比特小姐頗為友善？不如由媽媽出面，或者請盧卡斯太太牽個線，促成一段良緣。這樣，丘比特小姐不僅能獲得一個安穩的歸宿，離開也顯得順理成章，大家臉上都好看。”
約翰遜牧師麥里屯教區的助理牧師，性格溫和，家境尚可，喪偶多年）
西里斯仔細听著，緊繃的臉色終于緩和下來，甚至露出一絲贊許。
“你想得很周到，海西。體面地解決，避免不必要的風波。推薦信由你來執筆最合適，媽媽那里我去說，盧卡斯太太那邊…也請媽媽去透個風比較自然。至于約翰遜牧師…”
他沉吟了一下，“他是個老實人，丘比特小姐若能嫁給他，確實是個不錯的歸宿。這件事就這麼辦。”
西里斯一邊檢查海西右手食指上的淺淺薄繭，一邊思索開口
“你考慮到很全面，以我和愛德華多關系，確實應該也向他提出求助。至于瑪麗女子學校那邊，我建議由你來執筆，”
“好的，哥哥。”海西應下，隨即又指向那份書單，“那麼，關于這些‘寶藏’…？”
西里斯的目光重新變得銳利︰
“全面審查！立刻開始！你和我一起，就從今天下午開始。所有近年新增的書籍，尤其是外文書籍和涉及哲學、社會、政治的，一本不漏地過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