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不再多言，只是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目光如淵似海，靜靜地鎖定伊麗莎白，等待著她的反應。
書房里只剩下班納特太太壓抑的抽噎、簡無聲的淚水滑落，以及壁爐火焰不安的 啪聲。
瑪麗、莉迪亞、凱蒂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
伊麗莎白看向親愛的爸爸——班納特先生，非常遺憾，班納特先生沖她搖了搖頭。
他非常清楚如果這次他出手偏袒伊麗莎白，那麼西里斯將不再給予伊麗莎白寬容和原諒，而是給予徹底的割裂。
對于伊麗莎白求援的表現，西里斯沒有絲毫動容，也並沒有武斷地宣布對伊麗莎白的“判決”。
在給伊麗莎白留足了時間後，西里斯身體微微前傾，穿透靈魂般地眼神直射她︰
“伊麗莎白.班納特，” 他直呼全名，省去了所有親昵的稱呼，“拋開那些關于吉娜、關于手段、關于規則的爭論。告訴我，此時此刻，在你心底深處，你是不是依然無法接受——無法接受威廉•卡文迪許，德文郡公爵，選擇了海西這個事實？”
這個問題來得如此直接、如此赤裸，完全撕開了所有冠冕堂皇的辯論外衣，將最核心、最可能丑陋的真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伊麗莎白渾身劇震！她猛地抬起頭，那雙總是閃爍著聰慧與倔強的眼楮，此刻充滿了被徹底看穿的驚惶和無處遁形的狼狽。
她張了張嘴，想要否認，想要辯解，想要再次舉起理想主義的大旗……
然而，在西里斯那雙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視下，在她自己連日來被各種情緒不滿、質疑、同情、酸澀）撕扯的混亂心緒中……
一個微小卻無比清晰的念頭浮了上來，壓倒了所有理智的抵抗︰
是的。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難以接受。為什麼是她？憑什麼？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噬咬，讓她痛苦又羞恥，卻無比真實。
在眾人震驚、難以置信的目光聚焦下，伊麗莎白•班納特，那個驕傲的、固執的伊麗莎白，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自毀般的絕望和坦然，點了點頭。
“嘶……” 清晰的抽氣聲從瑪麗、莉迪亞甚至班納特太太口中發出。
簡更是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駭然和心痛。她們都沒想到，伊麗莎白竟然真的……承認了！
西里斯臉上沒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種洞察人心的冷酷。
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籠罩住臉色灰敗的伊麗莎白。
他沒有咆哮，沒有斥責，但他的聲音卻帶著前所未有的重量和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如同最終的宣判︰
“很好。你終于肯面對你心中那點見不得光的念頭了。”
“我並沒有愛慕...我沒想過...”伊麗莎白試圖解釋自己的想法。
“你當然沒有愛慕公爵，也沒想過去搶，就是單純的愚蠢的不服氣！”西里斯語氣冰冷的打斷伊麗莎白的辯白。
“那麼，現在，伊麗莎白•班納特，還有在座的每一個人，都給我听清楚，牢牢記住我今天說的每一個字...”
他環視一周，目光掃過父親、母親、姐妹們震驚的臉，最後盯在伊麗莎白空洞的眼楮上。
“德文郡公爵，威廉•卡文迪許，選擇海西•班納特作為他的妻子，成為未來的公爵夫人，”
西里斯一字一頓，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絕不是因為我——西里斯•班納特——在眾多姐妹中‘選擇’了她，將她‘推薦’給了公爵！”
“恰恰相反！”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誤解和玷污的憤怒，“是因為公爵他”
他停頓了一下，壓下心中的愧疚和苦澀，“他首先看到了海西，喜歡上了海西，被海西獨一無二的光芒所吸引！”
“是因為他渴望得到海西，才將目光投向了她身邊的人，才注意到了我這個哥哥的存在！”
“是他，需要借助我的存在，去接近他渴望的人！而不是我，利用我的妹妹，去攀附他的權勢！”
“這個順序，這個因果關系，伊麗莎白，還有你們所有人，都給我刻在腦子里！”
西里斯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書房里，也炸響在每個人的心上。
他徹底顛覆了伊麗莎白或許還有其他人）潛意識里那個扭曲的認知。
不是西里斯選擇了海西去攀附公爵，而是公爵因為選擇了海西，才“屈尊”注意到了西里斯！
這個認知的顛覆，比任何斥責都更徹底地粉碎了伊麗莎白心中那點“不平”的根基。
她一直隱隱覺得是西里斯“偏心”，將最好的機會給了海西。
可現在，西里斯冷酷地告訴她︰機會是海西自己掙來的！公爵的目光是因海西而停留！西里斯的存在，只是公爵看到海西的工具！
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羞恥感瞬間淹沒了伊麗莎白。她感覺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她一直質疑海西的手段，同情被“打壓”的吉娜，憤憤于西里斯的“偏袒”……
可原來，她連嫉妒的根基都是錯的！她嫉妒的對象，是憑借自身被公爵選中的人。
她視為“操縱者”的哥哥，某種程度上也是被妹妹的光芒所“照耀”的人！
西里斯看著伊麗莎白眼中最後一絲不平徹底熄滅，只剩下空洞和茫然。他知道，他想要的效果達到了。
“既然基本事實已經清楚，那麼就請你晚上好好想一想自己的錯誤。”
“簡，你也一樣，晚上好好想一想！如果你以這種狀態嫁入任何一個鄉紳家庭，你打算如何勝任好妻子的職責，把一切都推給自己的丈夫嗎？還是打算未來讓父母，我，或者海西替你擔起責任嗎？”
西里斯不想再浪費時間，畢竟這是他的家人，不是他的敵人，至少現在還不是，用不著趕盡殺絕。
“我今晚會和父親商討一下後續的處理方法。明天一早，我會通知你和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