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迷航之人13
“海怪的誘餌？”這听起來好像海怪具備了人類的智慧。
“沒錯，那個水手就是這麼說的。”坦克雷德點點頭，繼續講道，“當水手將整條鱘魚吃下肚，飽餐一頓後，‘岬角之鷹號’驟地發生了劇烈的震動。船長立馬發現了問題所在，貨船似乎撞到了一座暗礁，船艙底部不斷有海水涌入。船員們在船艙與甲板間上上下下來回奔跑，將水舀出。水手則負責將索具收緊，當他爬上桅桿，透過雨幕望向遠處的時候，發現在漆黑的海面上霍然出現了兩個閃爍明滅的紅色光團。”
“他立馬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那兩個光團並非海中的哨塔，那是某個或者某兩個會動的活物，並且正以不尋常的速度——遠比貨船在風浪的推動下的速度來得快——向‘岬角之鷹號’靠近。他當即向船長發出警告，船長收到信息後，用了望鏡站在船首甲板上觀察，結果他就保持著這個動作怔在了原地——這也是船員們看到的船長的最後一個畫面。”
“盡管當時整個風暴海都沉陷于黑暗之中，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一個更加漆黑、更加教人寒栗的黑暗巨幕正從遠處襲來，而且迅速的將他們包裹起來。大雨驟然停止，貨船開始不停的旋轉盤繞，船員們都以為‘岬角之鷹號’遇到了海中旋渦，于是他們齊心協力，拼命地扯動風帆，拼命地劃動船槳。可這依舊無濟于事，槳帆船盤繞的速度越來越快，盤繞的半徑也越來越小，這一切都預示著他們正在接近旋渦中心，意味著離船解體也越來越近。而就在那時，所有的船員們都看到了從海上某處飄來的濃霧，其中夾雜著教人無法呼吸的惡臭。有人說那是人之將死時才能聞到的死亡氣息，這既對，也不對。”
“這是什麼意思呢？”懵懂的小羅薩問道。
“這並非是將死之人才能聞到的氣味，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確實是死亡氣息，因為這是海怪吐息時從它口中釋放出來的氣體。”坦克雷德解釋道。
“它把整艘船吞了下去？”羅薩恍然大悟，驚聲尖叫道。他終于明白了故事中大雨為什麼會陡然停止，海怪張開嘴便遮天蔽日，海水倒灌入它的口中，形成了巨大的旋渦，那“死亡氣息”則是海怪嘴巴中的吐出來的氣息。只要隨便在腦袋中勾勒一下海怪碩大的軀體，他便感覺一陣戰栗。
“我無法想象他們在海怪的嘴巴中會有多麼絕望，當海怪將嘴巴闔上，所有人將與外界隔絕，繼而被擠壓成碎塊。”羅薩接著說道，“但是那個水手最後活了下來，然後將自己的經歷編成了故事，並且在海上傳播開來，是這樣嗎？”
坦克雷德搖搖頭，回道︰“你能想象到那種絕望嗎，羅薩？若只是片刻的時間，那倒也痛快，可是啊，這種絕望持續了非常久——在海怪漆黑的身體內，船員們無法看到日與月的交替，只有神之眼在頭頂不停地變換著位置，這使得他們無法知道自己究竟在黑暗中過了多久。他們在船上有些許火把能夠提供光亮，可是照明範圍比平時要小上許多，只能看見火焰周圍三尺的距離。”
“死亡一點一點降臨在‘岬角之鷹號’上，最先消失的便是船長。當所有人還未完全從搖曳晃蕩中平靜下來時，水手便發現原本站在船首像後面的船長不見了，船員們一致認為是剛才那場風浪將他卷入了海底。沒有時間為他沉湎哀悼，船副立馬接過了他的位置指揮船員。可是無論他們怎麼航行，都無法逃離這片幽黑之地，無論他們怎麼等待，都無法等來太陽的東升。船上的食物漸漸被消耗殆盡，好在每過一段時間，一條巨大的鱘魚便會莫名地出現在甲板上，這成了他們寶貴的食物來源，可也因此出現了為獨享鱘魚而大打出手的情況。這終究沒有到自相殘殺的地步，然而死亡並未離他們遠去，船上的人數依然在一點一點減少，以一種讓人無法意識到的方式。直到後來的某一天，船員們發現能夠聚集起來的人已經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而尋遍‘岬角之鷹號’都無法找到另外那三分之二的人。水手霍地明悟，他想到了船員的消失或許和鱘魚有關，在船長首當其沖吃下第一條突兀出現的鱘魚後，他便從船上不見了。而事實也確實如水手所猜想的那樣，因為剩下的這些船員都未曾嘗過那鱘魚的滋味。”
“恐懼在存活者中蔓延擴散，他們彼此懷疑猜忌，擔心自己會遭到其他人的殺害，同時又害怕甲板上又出現一條鱘魚。海怪的行為並不會為弱小的船員們的意志所左右，那肥碩的鱘魚如期而至，但沒有人敢接近它，更不用說把它吃掉，就這樣他們又各自回到船艙中休息。然而等到船員們再次醒來，那條鱘魚卻不見了蹤影……”
坦克雷德的故事戛然而止。羅薩雖少不更事，但他知道故事的結局是所有人都死了，即便他們不去吃鱘魚，也或被活活餓死。可這樣一來，那個水手又是怎麼存活下來的？他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坦克雷德隨後便解答了他的疑惑。
“你剛才問我那個水手是不是活了下來。”坦克雷德說，“不，‘岬角之鷹號’上的人無一生還。講述故事的水手並非故事中的水手，事實上他也是從其他的水手那里听來，而追究到底，這個故事的源頭則需追溯到那個羊皮卷軸。一艘來自馬達因的三桅槳帆船在穿過啜泣群島進入風暴海的航行中，看到了在海面上漂浮著的船只殘骸及一些木桶，他們將木桶打撈起，撬開其中一個的桶蓋後發現里面只放著一個卷軸。”
“那個水手寫下了他的經歷，是嗎？”羅薩問。
“事實上，寫卷軸的人是一個來自學城的學士，而卷軸中所書寫的則是我剛才講述的這個沒有結局的故事。”坦克雷德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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