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芒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跨著大步子，提著兩只粗壯的胳膊，徑直向柯溫走來。“歌手，我要你用你的嗓子好好地向我道歉。”他邊走邊說道，“然後再為我唱一首《靈樹城的女王》。”
當那一記重錘襲來，柯溫還在為自己痛罵克雷芒而震驚不已，但數月的訓練以及從牟里亞人伏擊中逃生的經歷，讓他對受到威脅的預感產生了身體的本能。他立即向後退了一步，左腳踩住蓬松的雪地後身體倏地往下一沉，讓他巧妙地避開了克雷芒的攻擊範圍。
“歌手，你惹怒了我。”克雷芒氣勢洶洶地往前一跨，一邊追擊，一邊說道，“本來我只是想給你一拳，現在我要狠狠地把你揍倒在地！”
“住手，克雷芒。”柯溫向左跳躍，接著又向右翻滾，“我們的敵人是牟里亞人，是凜冽谷中的隱秘之物，你卻愚蠢到在這里對自己的同僚出手！”
克雷芒如同棕熊般仰起頭對著陰暗的天空一聲咆哮，然後出人意料地飛撲向柯溫，如同一匹撲向獵物的迅捷之狼。
柯溫從未見過如此龐然大物騰空飛撲，等他從詫異中反應過來，克雷芒已經遮天蔽日般地來到了他的頭頂。他一矮身，向著克雷芒撲來的方向，一蹬腿躥了出去。然而當他以為躲過了克雷芒的飛撲時，他的腳踝卻被巨大的力量緊緊箍住，隨後身體撲騰一下陷入了雪地之中。
“抓到你了，歌手。”克雷芒惡狠狠地笑了起來，似乎所有的怒氣都將得到釋放。
柯溫的臉埋在了厚厚的積雪之中，沉重的盔甲使得他從雪地中翻身變得尤為艱難，好在克雷芒幫了他大忙。壯漢將他從雪中提起，然後又扔回到地上，緊接著一記結結實實的重拳便打在了他臉上。
整個世界驟然間只剩下一片灰暗，在這單調色彩的世界中柯溫看到神之眼閃耀著紫色星芒，無數繁星在其周圍環繞。群星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點點的光亮串聯成了明艷的絲線，而絲線又相連形成一輪輪的圓環。越來越多的星辰顯現，圓環相接，密集的熾光如閃電般炫目。
“住手。”柯溫用濕濡地嗓音擠出一個詞來，“住手，克雷芒。”
“哈，歌手求饒了。”克雷芒啐了一口，“但他必須得牢牢記住這個教訓。”
模糊的幻影漸漸變得清晰，柯溫看到壯漢丑陋的臉龐上，一對豬眼楮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先前的憤怒已然被興奮與喜悅所代替。
奇怪，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一絲痛楚？柯溫暗忖到。他感到自己的手不再是手，腳也不再是腳，身體的每一個部分仿佛被拆開後又重新組合，但顯然已經不是一個整體。不，我還有一絲知覺，他否定了自己的前一個想法，因為從臀部傳來的濕冷是如此的真實。
他動了動手指，戴著厚實皮手套的手緊緊握住了一團雪，然而他又立即松了開來。雪對克雷芒毫無傷害，他想，這樣只會進一步激怒對方。于是，他的手繼續摸索，滑過劍帶，觸踫到劍柄上的圓球。
克雷芒叫囂著砸下了第二記重拳，溫熱的液體立時從柯溫的鼻腔中涌出。“住手。”他死死地握住劍柄，擺動上臂，“不然的話，我就……”
可就當劍刃拔出一半，柯溫手臂的動作驟地停了下來。
“哈，歌手想用劍。”克雷芒嘲諷般地笑了起來，“但你的動作太慢了。”
兩團如燃燒火焰的熾烈綠光霍地出現在克雷芒的身後，隨即濃霧中蔓延的漆黑開始凝聚，繼而融合成了一個比克雷芒的個頭還大的碩大黑影。黑暗愈來愈濃密，綠色光團愈來愈明亮，更多的細節浮現。
那是一頭熊，柯溫在千分之一息的時間內瞥見了它的模樣，一頭體型四倍于克雷芒的巨熊。它有著如同熊熊燃燒著的綠色火焰般的雙眼，身上一半被棕色的粗大皮毛覆蓋，另一半則像是傷疤上的結痂，又好像是凹凸不平的靈樹皮。它褐色的利齒肆意生長，使得嘴巴難以闔上，因此濃稠的涎水不住地往外淌。
“什麼東西？”一滴巨大的口水砸落在克雷芒的頭頂，將他蓬亂的髒發全部打濕。
然而，沒等他回頭探個究竟，那頭巨熊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甩出了它的巨大手掌，克雷芒的龐大身軀如箭矢般向外飛了出去。匆匆一瞥間，柯溫看到了壯漢被拍打至變形的臉龐，看到他的身子扭曲成了一團繩結。
雪熊？柯溫怔怔地坐在雪地中，打量著眼前的龐然大物。然而他立刻回憶起哨兵塔大廳的牆壁上掛著的雪熊毛皮，它們全身白色，毛發雖然粗硬，但也顯然沒有像眼前這般堅如鋼針。
巨大的恐懼再度襲來，然而這一次，卻不像先前那樣。他有了行動的能力，也有了自己的思考。他順勢將劍抽出劍鞘，左手撐地，騰躍而起，然後持劍與眼前的怪物對峙。然而巨熊卻並沒有像剛才襲擊克雷芒那樣，再次甩出一掌，反而轉身隱入了濃霧之中。
柯溫警覺地環顧四周，觀察濃霧中是否有黑影，生怕那怪物再次從濃霧中發動襲擊。他大口喘著氣，眼角余光瞥到克雷芒躺著的雪地上已然被他的鮮血染成了粉紅，然而強壯的克雷芒並沒有死，他仍有呼吸，嘴中斷斷續續地發出嗚咽與呻吟。
“克雷芒，快起來。”他一邊大喊為自己壯膽，一邊持續觀察著周圍的動靜，“我們遇到了巨大的麻煩，那是一頭巨熊，甚至比雪熊還大上一倍。”
“巨熊，巨熊……”柯溫從克雷芒渾濁不清的呢喃聲中听出他反復念叨的詞。
“沒錯，巨熊。”他說著，雙腿交叉挪步，朝身邊一棵挺拔的靈樹緩緩移動，然後將背靠住樹干。雖然這樣一來，他的行動受到了一定的限制，但同時也可以避免雪熊從身後偷襲的危險，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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