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傻乎乎，愛慕英俊郎。騎士亦有情，佩妮卻不知……”科斯嗓音猶如天籟，一曲婉轉悠長的歌謠唱得旅館大廳的喧鬧漸漸止息。
維戈翻騰雀躍的內心被科斯的歌聲慢慢撫平。《佩妮女孩》，他知道這首歌，曾經為戴歐斯•塔加斯特爵士的侍從時，他也幻想過身為騎士的自己會為一位農家女而傾心。但當他真正成為騎士後，他知道自己將會與一位貴族小姐聯姻，這是世俗的要求，無法逾越。
那是在維戈成為王國騎士團騎士前的想法，之後他的生命中只剩下榮譽與責任，騎士的榮譽與守護國王的責任。然而兩樣他都沒有能夠完成，他偷偷地寫下過許多愛情的詩歌，並且溫存後在羽床上哼給妓女听。至于守護國王的責任，他更是敗得徹底，國王與王國皆已不再，國王的遺留的子嗣更是只在傳言中听聞。
維戈不免又聯想到了剛才兩位雇佣騎士談論到的艾萊克王子。如果王子真的還活著，現在也已經到了思慕少女的年紀，他會成為騎士嗎？會為傾慕的少女寫下歌曲並且彈唱出來嗎？
“與少女悱惻的愛情，這也是騎士們的榮譽。”克里沃全神貫注地欣賞著科斯的歌謠，眼中泛著亮光，嘴上喃喃自語。
是啊，騎士的榮譽，維戈腹誹道，但更多的時間里，騎士們都會被無數瑣碎的事所困擾，榮譽只是若有若無的點綴。
一曲唱罷，旅館大廳中爆發出山呼海嘯的歡呼，科斯興奮得無以復加。看來他已經找到了他要去的地方，維戈為他高興。
因為旅館所有的客房都已經住滿，維戈與克里沃只能在旅館的閣樓中睡上一宿。雖然沒法睡上羽床，但能夠有遮擋的地方安穩睡足，以及在澡桶中洗澡，已經讓維戈非常滿足。
翌日破曉，維戈擦拭完“長夜”，離開了閣樓。克里沃在幫他穿戴好環甲後，先去馬廄中給母馬備上鞍轡。經過一夜馬廄中又空出了許多位置，克里沃正站在他的母馬邊上將鋪蓋綁上馬背。
“克里沃……”當維戈喊出他的名字時，一個矮小的身影從馬的後面閃出。
“大人，”科斯笑嘻嘻地叫道，“早啊。”
“科斯？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說要跟我們去當陽城觀看比武大會。”克里沃接道。
“你……不是要去雷蒙城嗎？”維戈繼續問道。
“大人，”科斯嘴角牽起了一抹笑意，“榮耀歸于騎士，而我將見證這份榮耀。”
“路途遙遠，我們可不會像之前那樣慢慢騎行來遷就你。”
“大人，您不用擔心。”科斯走到馬廄中牽出一匹棕色的母馬，早已備好了鞍轡，上面還掛著他的魯特琴。
維戈斜視了一眼克里沃，他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離開紅橡木鎮的範圍，往東多是崎嶇多石的山巒，母馬不能像在平原上那樣奔馳，因此行進的速度便緩了下來。然而未到夜晚，暗幕便已早早地降下。
維戈抬頭看著雲翳積聚，不由地皺起了眉頭。“我們得找個洞穴避雨。”說完，便一踢馬刺驅策母馬加快步伐。
他們找到熊洞時，密密匝匝的雨點已經開始落下。熊洞的洞口有二十尺高，十尺寬，里面一片漆黑。維戈點燃一支火把後，將它扔了進去，靜靜等待了一會兒後才敢深入查看。
洞穴中只有一個寬敞的平台，沒有其他通往深處的暗道。維戈使勁嗅了嗅洞穴中的空氣，除了有股霉變的氣味外，一切平常。
“沒有熊待過的痕跡。”維戈對克里沃喊道。
然而當克里沃打算將馬牽進這個洞穴時，母馬開始不安地甩頭，接著又人立起來，試圖擺脫克里沃的牽引。它們在害怕，維戈思量，可是在怕什麼呢？于是他們只能將幾匹馬拴在洞穴外的松樹上。
營火很快就將洞穴中的濕氣祛散，也將寒冷驅走。溫熱的環境讓人變得昏昏欲睡，維戈盤腿坐在營火邊上，望著升騰的火焰出神，耳邊的低語再次出現，騎士，騎士，騎士……
“啊！”科斯的驚叫同時將維戈從迷蒙中拉了回來。
“怎麼了？”克里沃仰身坐起，一臉驚恐。
“我，我，我……”科斯從他之前躺著的地方逃到了維戈的身邊，“我好像感覺到有個軟綿綿鼓鼓的東西，在……在那仸土的下面。”
維戈立時站起，抽出“長夜”，慢慢靠近。他用劍尖刮開表面的泥土，漸漸顯露出與黑土不同的色彩。克里沃也加入進來，他們很快就將埋著的東西挖了出來。
一具尸體，一具肚腹漲得碩大的尸體，表面的皮膚有粗線縫合起來的痕跡，而且……而且它的肚子還在輕微地蠕動。
克里沃趕緊跑去洞口嘔吐，科斯站在原地已經失了神。維戈強忍著散發出來的惡臭，繼續挖掘，它的手腳只剩白骨，它的臉卻才剛剛開始腐爛，依稀還能看清上面的癤子，它的銀白色長發被盤在發網之中。是個女人，維戈邊挖邊想，很快又挖到了尸體不遠處埋著的一柄劍刃崩凹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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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女人腫脹的肚子開始發出冒泡的聲音，維戈警惕地往後退步，它立時炸裂開來，一條條如蛆蟲的東西從肚腹中隨著膿水涌出。
洞穴內出奇的安靜，維戈無暇他顧，又回到了尸體旁邊，忍著反胃的不適，撿起一條“蛆蟲”仔細打量。是女人的毛發，迷離的眩暈感再次出現，維戈盯著這撮被捆起來的毛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將先前吃的東西傾覆腹吐出。
“騎士，騎士……”朦朧的低吟環繞在維戈的耳邊，他從恍惚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毛毯上，周圍是燃燒的營火，以及昏暗的岩洞。
這不是之前那個熊洞，維戈迷迷糊糊地想，隨後坐起，環顧四周。
“大人，你終于醒了。”科斯平靜的臉上霎時掛上一抹笑意。
“我，暈過去了？”維戈不敢確定地問道。
“是啊，大人。”科斯撓了撓頭，“我們都被那東西嚇壞了，等反應過來你已經倒在地上。于是克里沃就和我一起帶著你離開了那個熊洞。幸運的是，我們在熊洞不遠的地方又找到一個洞穴，喏，就是這里。”
“那具尸體……”
“大人，沒人敢去踫那駭人的玩意。”科斯從身後摸索了一會，“但是我把這個帶出來了。”
劍刃崩凹的殘破長劍，維戈接過後，端詳一番，發現在劍刃上雕刻有淺淺的紋章圖案，這是一把來自鷲巢堡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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