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張開長弓的赫拉見斥不台和來人嘻嘻哈哈,不禁疑竇叢生地收起弓箭。
斥不台拍著潮洛門的肩膀大笑,鎧甲上的冰碴簌簌落在火堆里,濺起的火星粘在對方狼皮斗篷上“前面這個是潮洛門,那天差點被你射死,但最終逃走的就是他。”他說話時,身後的豁牙孩童正用樹枝撥弄篝火,將火星挑向夜空——那些星火在墨藍天幕上劃出弧線,宛如散落的星子墜入雪雨河。
見赫拉面帶愧疚,潮洛門忙翻身下馬,皮靴踩碎凍土上的薄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沒事,我皮糙肉厚。”他扯開衣襟露出鎖骨處的箭痕,那道月牙形的傷疤在火光中泛著古銅色,邊緣還結著血痂,“一個小石頭扎破皮而已,為此我兄弟找到了好女人,值得。”
還沒等斥不台接話,摩爾薩已如熊崽般躍下馬背,肥碩的身軀壓得雪地咯吱作響道︰“我摩爾薩也要跟著斥不台大哥去雪雨灣外打!”他腰間的酒囊隨著動作叮當作響,與遠處雪雨河冰層破裂的 嚓聲匯成奇妙的韻律。
斥不台望著兩人身後那群笑逐顏開的騎兵,他們的狼皮斗篷在風中鼓如船帆,帽檐垂下的貂毛結著冰稜。“你們怎麼會來找我?”他接過潮洛門遞來的皮囊,馬奶酒的醇香混著松木燃燒的氣息撲面而來,皮囊上的鹿頭紋絡被火烤得發燙。
潮洛門將鐵壺架在篝火上,壺底的冰碴遇熱發出滋滋聲響,騰起的白汽在他虯結的胡須上凝成霜花。“也不完全是我們自己來找你,私帶騎兵出雪雨灣可是死罪。”他用匕首撬開壺蓋慢條斯理道,“是薩沙老爹,他讓我帶一千騎兵跟你...”
“還有我爹!”摩爾薩蹲在兩人中間插話,毛皮帽子上的雪沫落在滾燙的壺壁上,瞬間化作白霧,在他圓胖的臉頰上凝成水珠,“我爹也讓我來。”
潮洛門瞪了他一眼,火光在他刀疤縱橫的臉上跳躍,“你爹、你爹,你爹快成上天神了。”
“對啊,我爹也嫌我一直我爹我爹的,”摩爾薩眨巴著眼楮,“所以讓我帶五百騎兵跟著斥不台大哥,說這樣我就不會再我爹、我爹的了。”
“閉嘴!”潮洛門嫌棄地拍了下他的後腦勺,掌心的繭子蹭過對方粗硬的發辮,轉而向斥不台解釋,“你的女人赫拉射死了神鳥,當時眾怒難平,只能讓你先走。”他往火堆里添了塊松木,爆裂的火星落在他手背上,卻渾然不覺般,“等天黑人們散了,我們就帶著人追來了。”
斥不台望著遠處雪雨灣的方向,那里的篝火已如殘星般黯淡,只有幾縷青煙在月色中扭曲如蛇。“哎,老爹真是為我煞費苦心!”他的聲音里帶著哽咽,喉結滾動間,將馬奶酒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嘴角淌進脖頸,在凍紅的皮膚上劃出晶瑩的線。
潮洛門在火邊烤手,指縫間漏下的火苗舔著他的皮護腕,將邊緣烤得焦黑︰“老爹和斥木黎大人是生死之交,你又為雪雨灣頂過那麼多危險。”他指向身後隱約傳來的牛哞聲,黑暗中浮動著點點橘光,那是族人趕著牲畜的火把,“而且我們還帶來了很多族人,有咱們格勒家的,還有普瑪家的,很多人听說你要走,都收拾牛羊帳篷跟著來了,不過他們慢,都在後面,而且各部族頭人也沒有阻攔,因為上次你放普瑪家進雪雨灣,已經讓大家特別信服。”
斥不台思索片刻,面露難色道,“冬季馬上要來,外面又有那群被突卷起來的散落軍,我怕會將你們拖入泥潭。”寒風突然掀起他的披風,露出里面貼身的狼皮護心鏡,鏡面上雕刻的蒼狼在火光中仿佛要掙脫皮毛。
潮洛門往火堆里啐了口唾沫,不屑道︰“咱又不是沒在冬天打過仗,兄弟們還被曼丁人追得鑽進過暴雪圈。”他拍著腰間的彎刀,刀柄上的綠松石在火光中閃著幽光,像凝固的海,“這點兒風險不算什麼。”
正當兩人熱嘮,篝火突然 啪爆響,火星如金雨般灑落在地,在雪面上燙出密密麻麻的黑斑。一個女人不知何時站在了火光邊緣,墨黑長發垂落如蛇,發梢的水珠滴在凍土上,瞬間凝結成冰珠,折射出她身後報喪女妖的剪影。“家人敘舊真是美好,可惜我要打斷片刻。”
潮洛門和摩爾薩猛然起身,手按刀柄的動作撞得鎧甲鏗鏘作響,腰間的箭囊隨之晃動,但見是沙美拉,兩人急忙面帶敬畏地後退,皮靴在雪地上劃出兩道深痕,同時傳令族人們搭帳篷——遠處傳來的木桿撞擊聲,打破了夜的寂靜,驚飛了樹梢棲息的寒鴉。
斥不台望了眼詭異的沙美拉,她身後的陰影里似乎游動著藍色的光,似乎那是報喪女妖翅膀上的磷火,于是不冷不熱道,“今天實屬意外,赫拉並不是故意要傷害你帶著的神鳥。”他的聲音平靜,卻下意識將赫拉護在身後。
沙美拉不屑地嗤笑,指尖劃過腰間的骨爪匕首,匕首柄上的銀質蛇信子在火光中閃著冷光︰“我和她的事與你無關,只是來確定你的承諾。”她的瞳孔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映得她蒼白的臉頰如同玉雕。
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圖塔?喬瑪撥開人群走來,坐到沙美拉和斥不台中間,略帶氣喘地笑道︰“兄弟不要見怪,我妹妹沙美拉生性有些與人不同。”
斥不台望著圖塔?喬瑪面帶愧色道︰“誤折了鳥翼,眼見了心也得記著。”他向圖塔?喬瑪舉杯,馬奶酒在皮囊中晃出漣漪,映出篝火跳躍的影子,“感謝大哥帶來瘟疫良藥,拯救了赫拉和雪雨灣的人們。”
圖塔?喬瑪難得一見地笑笑,眼角的皺紋里仿佛盛著星光,將他平日里陰鷙的面容柔和了幾分︰“烏喉果也給雪雨灣帶來過麻煩,這次算補償過失。”他的話語剛落,遠處傳來報喪女妖的低鳴,那聲音如泣如訴,與篝火的 啪聲、族人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在雪雨灣的寒夜中織成一張溫暖而危險的網——網中央,赫拉的黑曜石箭正躺在雪地里,映著天邊初升的殘月。
正當斥不台對圖塔?喬瑪一見如故,剛要談及對伯尼薩作戰,目光突然撞上這個沼澤人首領光滑的臉頰,詫異道︰“你臉上的傷好了?”昨夜那三道血肉外翻的爪痕竟消失無蹤,只余下皮膚下隱約的青痕,宛如初春解凍的河面下暗藏的冰紋,在篝火映照下泛著奇異的光澤。
圖塔?喬瑪抬手撫摸臉頰,指腹碾過細膩如瓷的皮膚,笑著打趣道︰“喝了雪雨河的水,用河水擦拭傷口,居然好了。”
斥不台腦中猛地閃過斥木黎變身惡魔後傷口自愈的畫面,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呆呆望著圖塔?喬瑪,喉間不由得開始發緊,尷尬地笑笑。
“你血盟的這位大哥,最喜歡替人擋刀,尤其是對‘聖婊’。”沙美拉突然出聲挖苦道。
斥不台听不懂“聖婊”是什麼意思,眉頭擰成溝壑看向圖塔?喬瑪。就在這時,“唰”的一聲銳響刺破夜空——一把彎刀裹挾著寒風掠過他鼻尖,刀尖直指旁邊的沙美拉而去。
斥不台本能地雙掌合十,鐵鉗般夾住刀面。虎口被震得發麻,他順勢擰轉手腕,彎刀“當啷”落地,在雪地上砸出個冰坑。回頭時,只見赫拉眼神空洞如兩口枯井,指縫里還沾著未干的血漬——那是被奪刀時劃開的新傷。“你又怎麼了?”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更多的卻是難以言說的心疼。
“哈哈哈!沒事。”沙美拉拍著手笑起來,發間的銀蛇仿佛活了過來,吐著信子舔舐她的耳垂,“她可能是今天受了驚嚇,做了噩夢。”說罷向眼神呆滯的赫拉挑釁地揚揚眉毛,轉身消失在濃稠的夜色里,只留下一串若有若無的笑聲,像冰稜在石上刮擦。
斥不台急忙命人攙扶著失神的赫拉進入帳篷,回身盤腿坐在篝火旁,抓起根燃燒的木柴,向圖塔?喬瑪承諾道︰“兄弟放心,我會很快平定雪雨灣外的草原部族,然後帶著大軍去伯尼薩接應你,咱們一起打下巨石城。”火焰在他眼中跳躍,映出狼皮袍上尚未褪盡的血跡。
圖塔?喬瑪望著斥不台堅定的眼神,突然苦澀一笑,指尖在地面上劃出伯尼薩的地形輪廓︰“不需要如此。”他的指甲在凍土上刻出深深的溝壑,“你們的騎兵雖然彪悍,但伯尼薩接海連山、地勢不平,深入之後會凶險異常。尤其是那些領主的私軍,盔全劍利,你們可能會陷進去,像掉進沼澤的犛牛。”他頓了頓,聲音放輕如耳語,“兄弟若有心,所以如果兄弟有心,可以稍微牽制他們其他城邦的軍力,消耗他們的物資,巨石城我自有辦法。”
一听談及打仗細節,斥不台頓時眼楮發亮,手掌在膝蓋上拍得啪啪響︰“兄弟放心,我最擅長消耗對手!”他掰著手指細數,“騷擾他們的糧道,焚毀他們的牧場,讓他們暈頭轉向如墜迷霧。”篝火突然躥高,舔舐著他的狼皮袍角,“別說什麼伯尼薩,當年坦霜那麼大的帝國,還不是被我們踏成了泥!到時候咱們一起動手,我倒要看看傳說中的巨石城,是不是真的堅不可摧。”
圖塔?喬瑪心中一暖,仿佛有團炭火在胸腔里燃燒。“兄弟策應即可,”他抬手按住斥不台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皮毛滲進來,“無論何時,保重自己最好。”遠處的雪雨河突然傳來冰層斷裂的巨響,像誰在天邊擂響了戰鼓。
斥不台痛快道︰“什麼時候開始?”
圖塔?喬瑪望著天邊漸淡的星子︰“天冷的時候善守不善攻,我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他指向營地外枯黃的牧草,“況且現在你們瘟疫剛過,族人還需要休養。”篝火的光在他眼中流轉,“咱們等到寒冬過去,花開樹長青苗露頭的時候,而且我會提前派來信使。”
斥不台霍然起身,腰間的骨刀撞在甲冑上發出清越的鳴響︰“馬踏青苗草不生,瘟神剛走來凶神!”他的聲音在雪原上回蕩,驚得棲息在附近的寒鴉撲稜稜飛起,翅膀掃過枝頭的積雪,灑下一片細碎的銀雨。
兩人心領神會地對視,目光在空氣中踫撞出無形的火花。他們各自握拳,重重拍在自己胸口,甲冑的悶響與心跳聲奇妙地共振︰“一言為定!”
凌晨的濕霧像層薄紗,裹著枯黃的矮草瑟瑟發抖。斥不台帶著幾十名騎兵為圖塔?喬瑪送行,馬蹄踏過結霜的地面,留下串串晶瑩的印記。圖塔?喬瑪的身影漸漸縮小,最終化作地平線上的黑點,被初升的朝陽鍍上層金邊。斥不台眼眶紅潤地揮揮手,直到那黑點徹底消失在視野里,掌心還殘留著與圖塔擊掌時的溫度。
剛睡醒的摩爾薩跑出營地,揉著惺忪的睡眼,發梢上還沾著草屑︰“應該讓我去護送圖塔大人和鷹隼女神的。”他踢著腳下的石子,聲音里帶著孩童般的執拗,“興許我戰死後,她能讓我變成鷹鷂——我最崇拜青鳥。”
突然,斥不台猛地仰起臉,目光如鷹隼般鎖定遠處雪坡上的幾個黑影。那些人影騎在馬上張望,斗篷的顏色在晨光中泛著可疑的灰黃。他冷若冰霜地回頭,腰間的洛茲短劍已悄然出鞘,劍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看來有人盯上咱們了。”他向身後揮手,聲音低沉如寒風刮過冰面,“傳令眾人後撤到雪雨河邊待命,你與我去趟杜酷兒部族,咱們得見見木圖大人。”......
遼闊的厚氈草場像塊被天神鋪開的青灰色毛毯,綿延至天邊與雲層相接。坐落其中的杜酷兒部落,數千座帳篷如白色蘑菇般櫛比鱗櫛,燒烏喉果殼的白煙在帳篷間彌漫,帶著股辛辣的異香,像無數條銀蛇在草場上游走。斥不台騎著馬,用手扇開撲面而來的煙霧,馬蹄踏過沾著露水的青草,發出 的聲響。跟著杜酷兒的探馬赤軍來到部落中心的氈房大帳前,還沒掀簾,就听見帳內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夾雜著怒不可遏的責罵聲,震得帳簾上的銅鈴叮當作響。
斥不台掀開厚重的帳簾走進大帳,只見木圖?杜酷兒正指著侍衛坦倉的鼻子破口大罵,他那只獨眼在牛油燈下閃著凶光︰“廢物、廢物,你們兩個...”話音未落,瞥見門口的斥不台,他急忙收斂怒氣,向坦倉揮揮手道,“繼續派赤馬探軍,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們在哪!”
斥不台看著懊惱不已的坦倉低頭退下,靴底在羊毛氈上蹭出兩道深痕。他盤腿坐到那個熱烘烘的方鐵爐前,爐壁上的銅環掛著個錫壺,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自己給自己倒了碗熱奶,奶液在粗陶碗里晃出金色的漣漪︰“木圖阿爹這是怎麼了?狼群攆了咱家的牛羊?”
頭發花白的木圖?杜酷兒裹了裹肩頭的狐皮披風,那舊披風邊緣已磨出毛邊,他重重坐進那把坦霜產的大木椅子中,椅子扶手的獅頭雕飾早已被摩挲得發亮︰“幸虧你回來了,還帶回來瘟疫藥,要不然咱們雪雨灣要完蛋。”他突然冷笑一聲,獨眼掃過帳壁上掛著的獵刀,“不過也該,咱們烏坎那斯人就是這樣,年輕的起來推倒老的。”
斥不台示意摩爾薩也坐到自己身邊,少年剛一坐下就抓起塊烤得焦黃的奶餅,塞進嘴里大嚼起來。他抬臉向木圖?杜酷兒道,“瘟疫早晚會過去,而且那些藥是沼澤的英雄圖塔帶來的,也是雪雨灣上天神在庇佑我們。”
“庇佑個屁!”木圖?杜酷兒猛地扯下罩在左眼上的黑布眼罩,露出那個空洞的眼窩,里面還殘留著暗紅色的疤痕,他用粗糙的手指揉著發癢的眼窩,“要是庇佑,哪來什麼帕圖斯!”
“帕圖斯?”斥不台放下奶碗,佯裝好奇道。
木圖?杜酷兒斜過臉,獨眼死死盯著斥不台,仿佛要將他看穿︰“你不知道?就是那個歸攏散落部族,最近想一口吞掉咱們的家伙。”他的指關節重重敲在椅子扶手上,發出咚咚的聲響,像在敲戰鼓。
斥不台重新盤了盤腿,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那個金耳環?寶日樂告訴我有個金耳環好像想要裝大尾巴狼。”
“看來你們格勒部的千戶比我的手下還廢物!”木圖?杜酷兒的聲音陡然拔高,抓起桌上的羊骨狠狠砸在地上,“自從卓克樺和朵爾沁戰死,坦倉和朱木忒的腦子就像缺了弦,當年的四鐵樺,如今變成了破干柴!”他越說越氣,胸口劇烈起伏,獨眼赤紅如燃著的炭火。
斥不台望著木圖?杜酷兒固執焦躁的模樣,眼尾的皺紋因憤怒而擠成一團,他眨眨眼,語氣帶著幾分勸慰道︰“木圖老爹不必如此生氣,杜酷兒家部屬眾多,就像草原上的狼群,總會有好獵手的。”
木圖?杜酷兒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的聲響在帳內格外清晰。他突然冷笑起來,笑聲里帶著說不出的悲涼︰“杜酷兒家有好獵手?”他猛地一拍大腿,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那個金耳環帕圖斯,送了我些金銀和牛馬,說要推舉我為烏坎那斯人的新巴哈。”他頓了頓,獨眼閃過一絲嘲諷,“還請我去他部落,說要為我挑選最矯健的青鷂。我兒子和那些頭人居然勸我去看看,還說什麼要陪我一起去!”
斥不台假裝驚訝地挑了挑眉,眼角的肌肉微微抽動道︰“您為什麼不去呢?”他端起奶碗抿了一口,熱奶滑過喉嚨,帶來一陣暖意,“可以去探探他的虛實,反正人們都知道您視雪雨灣如家,絕不會背後嚼您耳根。”
木圖?杜酷兒猛地甩開狐皮披風,立直身子,雖然身形佝僂,卻自有一股威嚴。他無奈苦笑道︰“去?去了就回不來嘍!”他伸出手指點了點斥不台,獨眼眯成條縫,“你這個壞小子,將瘟疫傳到白皮人那里的心眼可不是白長的,還想和我打哈哈?當年斥木黎在,也不敢這樣對我說話!”
斥不台抿嘴笑了笑,嘴角的梨渦在燈光下若隱若現︰“這個帕圖斯想刀刀見骨啊!”
木圖?杜酷兒的獨眼突然亮了起來,像黑夜里燃起的火把︰“果然是雪雨灣之犬的兒子,看來雪雨灣還有救!”他向前傾身,壓低聲音道,“這個戴金耳環的非常辛辣難纏,他就靠這手段,吞並了外圍那些散落部族。”他的聲音帶著後怕,“還不停襲擾我們杜酷兒的小部落,先殺頭人,人們歸順了還好說,只要有絲毫猶豫,他就殺到一個不留!”他喘了口氣,指了指帳外,“所以你來的時候看到了,我的營地本來也就一兩千戶,現在我被迫強命其他杜酷兒的小族落遷徙來這里,現在我這里快四千戶了,不然會被那個帕圖斯一口口吃掉。”他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他又是來無蹤去無影,就想借瘟疫和逼迫部族人們聚集,引發糧草不足讓我內亂,然後殺進來宰了頭人們,再裹挾眾人圍攻雪雨灣!”他突然長嘆一聲,聲音里滿是疲憊,“反正咱們烏坎那斯人的德行你也知道,只認更強的頭人不認爹,眼里除了草場,什麼都沒有。坦倉和朱木忒找了幾天,連個屁也沒找到,那個帕圖斯像鬼一樣消失了。”
听完木圖?杜酷兒的抱怨,斥不台放下手中的奶碗,碗底的奶漬在氈毯上暈開一小片。他直截了當道,“我來除掉他,不過還想听听您有什麼想法?”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風吹過帳篷的聲響,像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窺伺,而帳內的燈火,也隨著這陣風輕輕搖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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