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嫂子，你是不知道”
張蘭挎著菜籃子的手直發抖“自打軍長調來，我家那口子連煙都不敢隨便抽了，上個月老趙就因為在後勤處抽了根大前門，被程軍長點名批評貪圖享受。”
“可不是”
李紅梅攥著剛領的肉票，聲音壓得極低“我家小子前兒發燒，想煮點肉粥補補，我男人愣是沒敢去副食店，說怕被劉曉梅撞見，回頭又得寫檢討……”
林瑩目光掃過眾人，忽然輕笑一聲“她說什麼，你們就听什麼？”
她抬手理了理鬢角，露出腕間一道陳年疤痕——那是她當年在野戰醫院為傷員擋彈片留下的。
“藥廠沒建起來前，咱們誰家不是數著米粒下鍋？”
她聲音不緊不慢，卻像鈍刀子割肉“現在廠子效益好，大家好不容易能吃上飽飯，倒被個涂脂抹粉的官太太嚇得連肉票都不敢用了？”
樹蔭下，幾個年輕媳婦悄悄紅了眼眶。
王奶奶突然把拐棍往地上一杵“怕她個球，老太婆當年給游擊隊送情報時，她劉曉梅還在穿開襠褲呢！”
哄笑聲中，林瑩從兜里掏出張泛黃的報紙，頭條赫然印著《軍區制藥廠建成投產，優先安置烈屬及傷殘軍人》。
“冉技術員獻配方時說過什麼？”
她指尖重重點在鉛字上“要讓保家衛國的人，回家能吃上熱乎飯”
“她劉曉梅都能隔三差五吃肉，我們憑自己的雙手，憑自己的努力吃上肉為什麼要被她幾句話就給嚇住。”
一陣風過，院牆上的喇叭突然響起廣播聲，正在播報最新指示“……要警惕某些人打著革命的旗號破壞軍民團結……”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誰先"撲哧"笑出了聲。
“走”
張蘭突然把菜籃子往胳膊上一挎“今兒就去把肉票全用了！我倒要看看，吃自家憑票買的肉，能犯哪條王法！”
人群呼啦啦往副食店涌去，不知是誰哼起了《紅色娘子軍》的調子。
這一天整個家屬院到處飄著肉香，至于劉曉梅在家發了好大一通火沒有人去在乎。
林瑩望著一眾軍嫂離開的背影，給了冉以沫一個贊許的眼神。
老歐家這幾個孩子，個個都是心思通透的主。
她不著痕跡地瞥了眼不遠處那棵老槐樹下探頭探腦的身影，嘴角的冷意更深了幾分。
林瑩也恨不得把程軍長還有他的家人趕快送走，自從這家子來了後，她家老陸的白頭發都蹭蹭長了好多。
上周老陸半夜說夢話都在念叨程家的調令怎麼還不下來，嚇得她以為家里進了賊。
林瑩轉身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歐陽煜，忍不住踮起腳尖拍了拍對方的手臂“好小子，一段時間不見，我都要不敢認了。”
她眯著眼楮打量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軍裝下的肩膀比去年更寬厚了，眉宇間那股子青澀已經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軍人特有的堅毅。
“林姨，哪有你說的那麼夸張，我也只是長高了一些。”
歐陽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這個在戰場上面對敵人都面不改色的青年，在林姨面前又變回了那個會害羞的少年。
“何止是長高了一些，氣質也變了。”
林瑩突然壓低聲音“上次文工團的小王還跟我打听你呢……”
歐陽煜頓時漲紅了臉“林姨……”
冉以沫知道自家哥哥長得好，卻沒有想到相隔千里都能引來桃花。
“好好好，不逗你了。”
林瑩笑著擺擺手“晚上來阿姨家吃飯，我今天買了些牛肉，給你做最愛的紅燒牛肉。”
歐陽煜喉結滾動，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林姨，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去家里看你，我只有一個多小時就要歸隊了”
他說著看了眼腕表，時針已經指向了九點。
林瑩一愣，想到家里有她才做的燒餅“你等著，我去給你拿點東西，你們軍校是怎麼一回事，放個假時間這麼短。”
她邊說邊快步往家走，嘴里還念叨著這孩子怎麼瘦了這麼多。
兄妹倆人相互對視一眼，這都是長輩滿滿的愛，他們拒絕不了。
冉以沫輕輕拽了拽歐陽煜的衣袖“哥，先進屋，你還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到底是什麼任務，需要你這個軍校生去執行。”
對于隱在不遠處大樹下的那抹身影，兄妹倆自動忽視。
歐陽煜的軍人直覺還是讓他敏銳注意到了那道灼熱的視線，他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冉以沫側在歐陽煜耳邊低語“哥，回家，那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那樣的人如果當我的嫂子，我就和你斷交，你可會守護好自己的男操，不要什麼阿貓阿狗都來之不拒……”
歐陽煜听著小妹的絮絮叨叨，只覺得很是暖心。
只是妹妹這反應有些不對勁，他都不知道他被誰看上了，妹妹的反應卻像是看到了蒼繩一樣的惡心，看來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家屬院發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程娟看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有點小小的失落。
此刻她死死攥著槐樹粗糙的樹皮，指甲都嵌進了樹縫里。
來軍區好久了，只听說過歐家幾個孩子長得都好看。
她見過歐陽睿淵幾次，那個男人比她爸年輕，舉手投足間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就是看人的眼神太嚇人，像能把人凍住似的。
二兒子冉逸塵雖然長相也很不錯，屬于萬里挑一的那種，可那男孩比她還小幾歲，看人的眼神卻跟他父親如出一轍的冷。
程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那種天之驕子不是她能肖想的。
沒想到今天能見到歐家那個傳說中的長子。
程娟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出胸腔了，耳邊嗡嗡作響，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那個穿著筆挺軍裝的年輕人，寬肩窄腰大長腿，陽光下的側臉線條像是精心雕刻出來的。
他站姿筆挺如松，說話時低沉有力的嗓音讓程娟膝蓋發軟，恨不得立刻撲上去。
他笑起來時唇角會有個小小的梨窩，說話時喉結上下滾動的樣子讓她口干舌燥。
程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腦子里已經浮現出無數旖旎的畫面，他要是用那雙有力的手臂摟住她的腰，要是用那雙深邃的眼楮專注地看著她……
“男人就該是這樣的……我程娟就該配這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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