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像生銹的鋼鋸在顱骨里來回拉扯，夏鹿杰斷腕處的神經疼得直跳。
他低頭看向肩頭——于筱惠的晶體不知何時完全隱入皮膚，此刻正像三年前雪夜那樣，蜷在他頸窩打盹，睫毛在眼下投下蝴蝶翅膀般的陰影。
“xj 07 38的融合程序需要雙生體活性樣本！”
惡怪突然發出的機械音蓋過了所有雜音。
夏鹿杰被震得踉蹌半步，懷里的女孩無意識地往他胸口拱了拱。
他這才發現，惡怪原本暴露的脊椎條形碼正泛著幽藍熒光，那些刻進骨縫的數字像活了似的，順著空氣往主控台爬。
這是他第三次見惡怪主動釋放信息素，但前兩次都是為了替他擋變異體的酸液——這次，它的骨甲正對著陳海的主控核心。
“筱惠？”夏鹿杰指尖輕輕踫了踫女孩後頸，那里的皮膚下有細微的晶體紋路在流動。
當他的指腹擦過某道凸起時，于筱惠的手腕突然泛起藍光，結晶體表面浮起一串坐標——北緯30°18′，東經120°12′。
這個數字像釘子般扎進他太陽穴——那是他重生前車禍現場的經緯度，當時救護車gps最後定位的位置。
“嘶——”耳道里突然竄起灼燒感。
夏鹿杰反手去按耳朵，周慕雲遺留的條形碼碎片正隔著皮膚發燙，像塊燒紅的炭。
他想起三天前在廢棄研究所，周慕雲被實驗體刺穿胸膛時，硬是把半片條形碼塞進他耳後，說“萬一有用”。
此刻碎片燙得他眼眶發酸，連帶著記憶都開始發燙——周慕雲臨終前染血的笑︰“杰子，我這副機械義肢，該換個有用的主人了。”
“ 嚓！”
鏡牆的碎裂聲驚得夏鹿杰抬頭。
所有鏡面里的“自己”不知何時都舉起了機械義肢，金屬關節在藍光里泛著冷光。
可當那些義肢即將觸及主控台時，鏡面突然騰起青灰色霧氣——夏鹿杰看著最近的“自己”，對方原本溫柔的眉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木質化，手臂先是滲出樹汁般的黏液，接著“ 吧”裂開，露出里面裹著的年輪。
“吼——”
惡怪的嘶吼震得天花板落灰。
夏鹿杰看見它撞向最左邊的培養艙，骨甲擦過金屬牆面迸出火星。
那間培養艙里泡著的實驗體他認識——是上個月在地下避難所救下的孕婦，當時她肚子里的胎兒已經開始異化。
此刻培養艙的玻璃蛛網般裂開，暗紅色培養液混著腐肉味涌出來，惡怪卻像完全沒察覺，用帶倒刺的尾巴勾住艙體，繼續往主控台方向拖拽。
“用我的心髒重啟基因熔爐，這是最後的機會！”
于承光的聲音從頭頂炸響。
夏鹿杰抬頭，通風管里涌出銀色血液，在半空凝結成dna螺旋鎖鏈。
血珠滴在他手背，溫度竟和三年前那個雪夜一樣——當時于承光把半塊懷表硬塞給他，說“萬一我走了，這表能給筱惠換藥”。
此刻血液里浮著于承光的臉，是他生前最常有的笑，眼角還沾著賣肉時蹭的油星︰“杰子，我這把老骨頭，總得有點用。”
“你選擇了第三選項……”
陳海的機械義眼在所有監控器里睜開，紅色光斑掃過夏鹿杰的臉。
夏鹿杰突然注意到主控台的藍光正在收縮，在最中央的位置，一個熟悉的按鈕正緩緩升起——黑色外殼，邊緣刻著他親手用匕首劃的記號。
那是他重生前作為實驗員時，偷偷在陳海的系統里埋下的“實驗終止”按鈕，當時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用上。
于筱惠在他懷里翻了個身，手指無意識地攥住他衣角。
夏鹿杰摸了摸口袋里沒擦干淨的血漬——那是今早替她擋變異體時留下的，現在還帶著體溫。
惡怪的條形碼仍在往主控台輸送信息，周慕雲的碎片在耳道里燙得幾乎要穿透皮膚，鏡牆的木屑落進他後頸，涼得像末世第一場雪。
“老于……”夏鹿杰對著空中的dna鎖鏈輕聲說，“你這半塊懷表，我還沒還給你。”他轉頭看向惡怪，它的骨甲已經蹭得血淋淋的，卻還在往主控台挪。
然後他低頭，對上于筱惠睡夢中皺起的眉頭——和三年前發高熱時一模一樣。
警報聲突然變調，變成刺耳的長鳴。
夏鹿杰的手指懸在“實驗終止”按鈕上方，能清楚听見自己的心跳。
周慕雲的條形碼碎片在耳道里燙出個小包，他想起那個總說“機械義肢比人可靠”的男人，最後卻用血肉之軀替他擋下致命一擊。
“哥……”于筱惠的呢喃輕得像片雪。
夏鹿杰的指尖落下，在觸到按鈕的瞬間，耳道里的灼燒感突然變成銳痛——周慕雲的機械義肢影像，正順著他的神經往心髒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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