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中潮濕的氣息夾雜著金屬燒焦的味道鑽進鼻腔，夏鹿杰的指尖仍殘留著周慕雲按下芯片時的刺痛感。
培養艙底部的撞擊聲突然變大，仿佛有人在用指關節敲擊金屬——一下，兩下，到第三下時，焊縫處迸射出刺眼的火星，暗紅色的血珠順著裂縫蜿蜒成線，在艙底積聚成一小攤。
“于叔？”夏鹿杰脫口而出，喉結滾動，咽下了後半句話。
他想起三天前于承光在菜市場剁排骨的模樣，用刀背敲著豬筒骨說︰“小夏，你拿兩根回去炖湯。”粗糙的手掌上沾著肉末，還硬是往他兜里塞了一把帶泥的香菜。
此刻，那雙手正從艙底的破口處伸出來，指甲縫里沒有肉末，只有黑紅色的血痂，後頸的條形碼在血污中泛著冷光——和他手臂上剛浮現的印記一模一樣。
“ 嚓——”
在金屬扭曲的聲音中，于承光整個身子擠了出來。
他身上的藍色布圍裙早已被撕成了碎片，胸口的皮膚翻卷著，露出白森森的肋骨，卻被青綠色的藤蔓纏住。
那些藤蔓和剛才刺穿陸遠山的根須顏色相同，只是更加鮮活，如同有生命一般，在他指尖凝聚成一把帶倒刺的短刃。
“你終于來了，我的雙生實驗體。”于承光抬起頭，渾濁的眼楮突然亮得驚人，聲音卻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已經十三世了，陳海總說‘最終體’要純粹，可他不知道……”他咳出一口黑血，藤蔓刃在掌心轉了個花，“地脈需要的是共生。”
夏鹿杰往後退了半步，後腰撞到了冰冷的機械柱上。
根須正順著他的褲管往上爬，觸感就像無數條滑溜溜的蛇。
他听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還混雜著周慕雲突然響起的冷笑︰“游戲結束了，老板。”
激光槍的灼熱感突然頂在夏鹿杰的耳側，但瞬間又調轉了方向——周慕雲的槍口對準了陸遠山。
那個剛才被吸成一張人皮的機械融合體不知何時重新凝聚起來，機械義眼的紅光比之前更亮了，背後的根須卻蔫了半截，像是被抽干了能量。
“你以為自己是棋手？”周慕雲扣動扳機的動作快如閃電，激光束擦著陸遠山的機械肩甲炸開火花，“從你把07號實驗體丟進重生循環的那天起，陳海就輸了。”
話音未落，機械柱發出瀕臨崩潰的嗡鳴聲。
夏鹿杰眼前一花，整個溶洞突然開始震動，機械柱表面的幽藍根須瘋狂收縮，露出內部纏繞的銀色脈絡——那些脈絡向下延伸，穿透岩層，連接著地下百米深處的十二座泛著青黑色的鎮煞塔，每座塔尖都插著半截燒焦的機械臂，就像被強行拔起的墓碑。
“這是……”夏鹿杰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芯片在顱內灼燒，記憶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
暴雨夜的高速公路再次浮現︰他渾身是血，將芯片塞進貨車駕駛艙，後頸的條形碼被車燈照得發亮，舉槍的周慕雲穿著便衣，槍口卻對著他的心髒。
而此刻在溶洞里，周慕雲的臉和記憶中的重疊在一起，連眉骨上的傷疤都一模一樣。
“選好了嗎？”于承光的藤蔓刃突然抵住夏鹿杰的手腕，但沒有用力，“陳海想讓你成為融合地脈與機械的容器，陸遠山想讓你成為重生能量的電池，周慕雲……”他瞥了一眼正在和陸遠山對射的男人，“他想讓你成為破局的關鍵。”
“閉嘴！”周慕雲的子彈擦過夏鹿杰的耳際，在岩壁上炸出一個焦黑的洞。
夏鹿杰本能地偏了偏頭，卻看見第二發子彈正朝著他的心髒射來——于承光突然撲了過來，藤蔓刃在身前織成一張網，子彈撞在上面濺起綠色的汁液，他的後背綻開了血花，卻笑出了聲︰“現在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他？”
劇痛讓夏鹿杰的意識出現了裂痕。
他同時看到了兩個畫面︰一邊是溶洞里于承光染血的臉，藤蔓正往他的傷口里鑽，像是在修復，又像是在吞噬；另一邊是重生前的車禍現場，他躺在變形的駕駛座上，陳海戴著白手套俯身，指尖敲著他後頸的條形碼說︰“下次更早找到你。”原來“更早”不是指時間，而是實驗體編號的迭代——他是07號，于承光是07號衍生體，而陳海想要的，是讓重生能量徹底融合地脈與機械的“最終體”，也就是同時擁有地脈共生能力和重生循環的……他自己。
“小心！”周慕雲的嘶吼聲穿透了混亂。
夏鹿杰抬起頭，正好看見陸遠山的機械義眼射出兩道紅光，精準地釘在周慕雲的後頸。
那個總是像影子一樣冷靜的男人突然僵住了，脖頸的皮膚開始皸裂，露出下面纏繞的青藤，條形碼在藤紋間若隱若現。
“木質化……地脈在回收他。”于承光捂著傷口退到夏鹿杰身旁，藤蔓刃上的倒刺滲出熒光綠的液體，“陳海用鎮煞塔封印地脈意識，卻讓實驗體成了橋梁。周慕雲早就成了地脈的棋子，現在要被回收了。”
“別听他胡說！”周慕雲的聲音變得沙啞，手臂上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樹皮，他踉蹌著沖過來，用最後一絲力氣將夏鹿杰推向溶洞角落的逃生通道，“帶著筱惠去b區實驗室，那里有解除基因鎖的密碼……快走！”
話音未落，溶洞頂部傳來悶雷般的轟鳴聲。
夏鹿杰抬起頭，只見無數巨型發光根須破頂而下，最粗的那根裹著一團白影——是于筱惠！
她昏迷著，額角滲著血，而根須的另一端，半機械化的周慕雲正被緩緩拖向洞頂，他的半張臉已經完全木質化，卻還在掙扎著抬手，指向根須表面——那里浮現出淡藍色的三維立體地圖，正是陳海集團總部的建築結構！
“抓住它……”于承光的藤蔓突然纏住夏鹿杰的腰，將他拽向那根裹著于筱惠的根須，“地圖里有陳海的核心實驗室，也是地脈意識的弱點……”
夏鹿杰的指尖擦過根須表面，地圖的藍光在他掌心投下陰影。
于筱惠的體溫透過根須傳來，帶著病態的灼熱；周慕雲的嘶吼聲漸漸遠去，混雜著溶洞崩塌的轟鳴聲；于承光的藤蔓在他腰間收緊，像是在傳遞某種力量。
他望著根須表面清晰的總部結構圖，突然想起每世死亡前陳海的笑容——這一次，他不會再被困在第134次重生里了。
“抓緊。”于承光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菜市場清晨的風，“我替你擋這一世的劫，下一世……”
溶洞頂部的根須突然加速墜落，夏鹿杰本能地伸出手，指尖終于貼上了那團藍光流轉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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