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殖場，圍攏的人群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氣聲。
周朔負手站在中間，墨發束著簡單的木簪，那張臉年輕得能掐出水來，可眼神里的沉穩卻遠超同齡人。
眾人望著他，剛壓下去的震驚又被重新勾起，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些。
“靠母雞孵蛋，根本不行。”周朔的聲音清晰落進每個人耳朵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效率低不說，冬天天寒地凍，母雞都不愛抱窩，想大規模養雞鴨，必須搞人工孵化。而人工孵化第一步是會分辨雞蛋是否受精？”
“人、人工孵化？”吳風往前湊了兩步，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粗糲的手指都在發顫，“主公，這、這沒道理啊！沒有母雞暖著，蛋怎麼能變出小雞？這可是違背天理的事！”
周圍的老兵們也跟著點頭，一個個臉上寫滿“不可能”。
負責養雞的老兵張老栓更是撓著頭，憨聲問道︰“主公，您說的‘受精雞蛋’又是啥？俺們村老母雞孵蛋，不都是自己下了蛋就趴上去嗎？咋還分受不受精？”
周朔沒急著解釋，只是沖吳風抬了抬下巴︰“去拿幾個雞蛋，再點盞油燈來，今天就讓大伙看明白，怎麼挑能孵出小雞的蛋。”
吳風不敢耽擱，片刻就端著雞蛋、提著油燈跑回來。
周朔接過雞蛋，指尖捏著蛋殼，對著油燈的光舉了起來，又示意眾人湊近看︰“都看好了，用手捂著雞蛋擋光，對著燈照，要是能看見里面有個小小的圓圈，這就是受精蛋，能孵出小雞；要是啥都沒有，就算讓母雞孵上十天半個月，最後也只會臭掉。”
張老栓第一個湊上去，眯著老花眼瞅了半天，突然驚呼︰“真有！俺手里這個就有個小圈圈！上次老母雞孵蛋，好幾個最後都臭了，原來問題在這！主公您真是神人啊！”
“別愣著了！”高連長粗聲粗氣地喊了一嗓子，目光掃過在場的人，最後落在左邊衣袖空蕩蕩的劉老三身上，“劉老三，你管著養雞的事，趕緊帶人去農戶家收受精蛋、受精鴨蛋，越多越好！”
劉老三挺直腰板，空蕩蕩的左衣袖隨著動作向後飄，卻半點不影響他的精神頭，他用力敬了個禮︰“是！高連長！保證完成任務！”話音落，轉身就帶著幾個老兵往門外跑。
周朔這時朝吳風伸出手︰“拿紙筆來。”
吳風連忙遞上早就備好的麻紙和炭筆。
周朔低頭，飛快地在紙上畫起來，不過片刻，一個簡易的恆溫孵化室草圖就呈現在眾人眼前——幾個隔間，旁邊標注著熱水槽、炭火爐，還有用來調節熱水的閥門。
“大家看，”周朔指著草圖，耐心講解，“用熱水槽和炭火爐配合，再通過這個閥門控制熱量，就能讓孵化室里的溫度一直保持在一個穩定的範圍；牆上掛濕布，地上放幾個水盤，就能調節濕度；還有，每天要定時把雞蛋翻幾次，不然下面的蛋受熱不均，也孵不出小雞。”
他講得細致，可人群里突然有人怯生生地問︰“主公，您說的‘溫度計’是啥？沒有那東西，咋知道溫度夠不夠啊？”
這話一問，周朔的動作頓住了。他拍了下額頭，心里暗罵一聲——光顧著講原理，忘了這古代根本沒有溫度計！總不能讓士兵們用手摸來判斷溫度吧？
“溫度計的事暫且放置，先不耽誤時間。”周朔很快調整過來，繼續講解，“還有，雞蛋和鴨蛋的孵化時間不一樣，雞蛋要二十一天，鴨蛋要二十八天，濕度要求也差一點，這些細節都得記牢……”
一圈講下來，周朔額頭上沁出薄汗，他抬手擦了擦，心里暗自慶幸︰還好穿越前是農村出來的，小時候就孵過小雞，不然今天這關還真過不去。
底下的吳風、高連長和老兵們早就听得目瞪口呆。
真可以不用母雞孵蛋？還要控制溫度濕度？這說出來比說書先生講的神話還離譜！
可偏偏說這話的是有天師之稱的周朔——是那個之前求雨成功、制作出元戎弩……，屢屢創造“奇跡”的主公。
要是換個人說這話，他們早就罵一句“瘋子”把人趕出去了，可對著周朔，就算心里滿是懷疑，也沒人敢質疑。
這就是周朔如今擁有的威望，他說能行就一定行，下面人也服他，這都是周朔一點點的積壘起來的威信。
周朔這時看向高連長，語氣嚴肅起來︰“高連長，孵化室的前期建設就交給你了，建好了立刻通知我，有不懂的地方隨時來問我。對了，你退役前是哪個部隊的？”
高連長胸膛一挺，聲音洪亮︰“報告主公！俺退役前是麒麟衛一團三連的連長，後來在戰場上傷了腿，才退下來的。現在養殖場里，俺的職務最高，所以暫時負責這邊的事。”
“很好。曾二小的部下，本天師相信你。”周朔點點頭，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兄弟們，咱們現在缺肉吃，將士們訓練辛苦，老百姓也難得見回葷腥。這個養殖場能不能搞成，關系到以後大伙能不能頓頓吃上肉，你們的責任，比在戰場上打仗還重！”
“請主公放心！”高連長帶頭喊起來，聲音里滿是干勁，“只要有主公您指導，就算拼了命，俺們也一定把養殖場辦好！”
周圍的老兵們也跟著附和，原本心里的那點懷疑，在“能吃肉”的誘惑和對周朔的信任下，早就煙消雲散。
當天下午，工程營的人就扛著工具去後院改造孵化室，老兵們則跟著劉老三挨家挨戶收受精蛋，整個代州府衙後院都忙得熱火朝天。
等把養殖場的事交代清楚，周朔才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往武器制作工坊走。
剛踏進工坊，他就癱坐在椅子上，長長嘆了口氣︰“真是上輩子造了孽，上輩子996累得像狗，這輩子穿越了還有做不完的事，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他拿起一塊鐵錠，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
心里清楚得很，他現在根本不是在“過日子”——秦陳兩大王朝決不會輕易放過小爺以及其下勢力的，要是搞不好民生、弄不出新武器，別說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他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難說。
“溫度計，溫度計……”周朔盯著鐵錠，腦子里飛速盤算，“用酒精？還是用水銀？酒精容易凍住，水銀有毒，而且提純也麻煩，還得搞出玻璃出來……”
窗外的太陽漸漸西沉，工坊里的光線越來越暗，周朔卻還在對著一張紙寫寫畫畫，絲毫沒注意到天色已經晚了。
自己必須盡快搞出溫度計，不然孵化室建好了也沒法用，到時候別說吃肉，恐怕連之前攢下的那點信任，都要煙消雲散了。
第二天天才剛亮，一道溫柔的女聲便在周朔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