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徐鳳來見我。"周朔放下文書，坐到書案後。
不多時，一名身著青色長袍的年輕人在侍衛引領下走了進來。
他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身材修長，面容清瘦，一雙眼楮卻炯炯有神。行禮時動作一絲不苟，既不顯得卑微，也不失禮數。
"學生徐鳳，拜見主公。"聲音清朗，不卑不亢。
周朔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沒有立即說話。書房內一時安靜得能听見燭火輕微的 啪聲。這是他的習慣，用沉默來觀察一個人的定力。
徐鳳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呼吸平穩，沒有絲毫慌亂。
"起來吧。"半晌，周朔開口，"這份方略是你寫的？"
"是學生拙作，請師叔指教。"徐鳳直起身，目光坦然。
周朔手指輕敲桌面︰"說說看，為何認為應當優先安置流民而非整頓軍備？如今亂世，兵者不是重中之重嗎？"
徐鳳略一思索，答道︰"回師叔，學生以為，亂世用兵固然重要，但根基在于民心與糧餉。代州經戰亂，流民四散，田地荒蕪。若不及時安置，來年必鬧饑荒。屆時軍無糧餉，民無生計，內憂更甚外患。反之，若能妥善安置流民，恢復農耕，則軍糧無憂，民心歸附，根基穩固後再擴軍備，事半功倍。"
周朔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但面上不顯︰"有道理。不過安置流民需要錢糧，如今府庫空虛，如之奈何？"
"學生斗膽，已整理出一份清單。"徐鳳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雙手呈上，"這是代州境內無主田產、荒廢宅院以及前朝貪官被抄沒家產的詳細記錄。若將這些合理分配，再輔以借貸糧種、減免賦稅之策，不需額外耗費府庫太多存糧，便可安置大半流民。"
周朔接過竹簡，細細查看。這份清單之詳盡，遠超他的預期，甚至連每塊田地的肥沃程度、適合種植何種作物都有標注。
"你何時調查的這些？"周朔難掩驚訝。
"自隨王老來代州後，學生便利用閑暇時間走訪四鄉，記錄整理。"徐鳳答道，"學生以為，為政者當知民間疾苦，紙上談兵終是空談。"
周朔突然話鋒一轉︰"听說你是王老的學生？王老舉薦的另一位學生徐宏，不久前叛逃投敵，你可知道？"
書房內的氣氛驟然緊張。侍衛的手不自覺地按上了刀柄。
徐鳳面色不變︰"學生知道。徐宏是學生的堂兄。"
"哦？"周朔眯起眼楮，"那你如何看待此事？"
徐鳳深吸一口氣︰"堂兄之選擇，學生不敢妄評。但學生以為，亂世之中，人心浮動在所難免。主公以誠待人，寬厚待下，仍有人背信棄義，是其無福，非師叔之過。學生既選擇追隨主公，便當以行動證明，而非空言效忠。"
周朔盯著徐鳳看了良久，突然笑了︰"好一個"以行動證明"。徐鳳，從今日起，你暫代代州主簿一職，協助我處理政務。這份方略中的建議，就由你負責落實。"
徐鳳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很快恢復平靜，鄭重行禮︰"學生定不負主公所托。"
"還有一事，"周朔意味深長地說，"你堂兄叛逃，按律當株連親族。但我信王老眼光，也信自己的判斷。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徐鳳整理衣冠鄭重跪下行禮，額頭觸地︰"徐鳳拜見主公，主公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周朔起身，親自扶起徐鳳︰"起來吧。代州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我不管你過去如何，只看你今後所為。"
夜色已深，府衙內漸漸安靜下來。周朔站在窗前，望著院中那棵老槐樹的影子在月光下搖曳。
今日發現徐鳳，算是意外之喜。亂世之中，良將易得，賢才難求。治理一方，光靠武力遠遠不夠。
"主公，還有一事需稟報。"徐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不知何時又回到了書房。
"說。"
"學生在整理前朝檔案時，發現一份關于秦沐風的密報。他早年曾在漠北活動，與幾個部落首領交情匪淺。此次他打出"驅除胡虜"的旗號，恐怕..."
周朔轉身，眼中精光閃爍︰"恐怕是掩人耳目？"
徐鳳點頭︰"學生不敢斷言，但覺得此事蹊蹺，特來稟報。"
"你做得對。"周朔走到地圖前，手指劃過漠北到江南的路線，"秦沐風此人，野心勃勃又善于偽裝。他暗中勾結胡虜應是利用胡虜來牽掛我們和草原，從而避免我們聯合朝廷兩面滅擊…"
"學生明白。不知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
“接下來要全力發展代州，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主公英明！”徐鳳眼前一亮，看來主公也是有大志向之人。
徐鳳退下後，周朔重新坐回書案前，翻看起各地送來的情報。
江南局勢果然如他所料，永昌帝已開始調集大軍，散發檄文，準備南下討伐秦沐風。
而北方的探子也傳來消息，扎木哲殘部已被徹底擊潰，漠北諸部陷入內斗，短期內無力南下。
棋局正在按照他的預想發展。而現在，是時候鞏固根基了。代州，將是他的起點。
周朔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下"徐鳳"二字，又在旁邊畫了個圈。
人才，是成就霸業的關鍵。王老舉薦的學生中出了叛徒，但也發現了明珠。這或許就是天意。
一州之地可比柳溪村治理難多了，接下來該考慮如何發展代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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