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橫水鎮
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了公主的屋子里，照亮了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可雅早早地便來到了這里，她輕手輕腳地走進屋內，開始幫公主收拾東西。
此時距離公主臨盆的日子已經不足一個月了，隨著孕期的推進，公主的行動變得越來越不便。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已被改過多次，但仍然難以掩蓋她那日益臃腫的身形。尤其是她的腿部、臉部和四肢，都出現了明顯的浮腫現象，整個人看上去仿佛胖了整整一圈。
就在這時，公主試圖從床上起身。可雅見狀，連忙快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扶住公主說道︰“姐姐，您慢點，小心些！讓我來扶您起來吧！”
公主微笑著對可雅點了點頭，表示感謝。然後，她在可雅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一只手扶著腰背部，因為那里正傳來陣陣疼痛。公主艱難地移動腳步，一步一晃地走向桌子。只見桌上擺放著一碗後廚一早精心熬制好的湯藥，還冒著絲絲熱氣。
公主慢慢地坐到椅子上，伸手端起那碗湯藥，輕輕地吹了幾口氣後，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下去。當她終于把最後一口湯藥咽下肚時，輕輕放下手中的碗。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公主的目光不經意間瞥向了可雅的肚子。
“可雅啊，之前太醫過來給你診斷，到底是怎麼說的呀？我听甦姨講，你似乎是有喜了呢？”公主面帶關切地問道。
听到公主這麼問，可雅不禁撅起了小嘴，一臉不高興地嘟囔道︰“哼，哪里是有喜啦，太醫說是我的腸胃不太適應，可能是飲食方面出了問題，所以才會引起嘔吐的癥狀呢！”說著，她氣鼓鼓地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確實如此，可雅來自遙遠的北狄。在那里，人們習慣以肉食和馬奶為主食。而自從來到中原之後，她不得不改變自己長久以來的飲食習慣，轉而食用各種中原的食物。這樣巨大的變化，自然使得她那嬌嫩的腸胃一時間難以適應。
“嗯，這事兒嘛，其實也不算太難辦啦。沁姐姐眼下不是正懷有身孕嗎？而且她那里還有秋水先生給開具的方子，也許這方子能對您有所助益呢！恰好沁姐姐回府省親，到時候您大可以向她打听一下！”
听到這話，可雅不禁輕嘆了一口氣，雙手托住自己的小腦袋瓜，喃喃說道︰“唉……秋水先生？那個在西都救治淵哥哥的江湖郎中？只可惜，我這身子骨不爭氣，各種偏方能試的都已經試過一遍了，如今真真是不抱啥子指望嘍！”說著，她便想起自己來到府上也已經有好些時日了，但這肚子卻始終不見半點動靜。而單于那邊還時不時地會寄信過來詢問情況，每次收到信時，她都感覺如臨大敵，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了。
“哎呀，好妹妹，瞧您說的這喪氣話兒！您看您這身子板兒，壯實得很吶，只要再多嘗試些法子，保不準今年就能順利懷上。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啊，說不定就得換作我來好生伺候您呢”
听了這番打趣的話語，可雅頓時羞紅了臉，急忙伸手掩面道︰“姐姐，您就別再拿人家尋開心啦！”
就在姐妹倆說笑之際，只見郡主邁著輕盈的步伐緩緩走了進來。
“妹妹們，近日過得可好呀？”郡主面帶微笑，柔聲問道。
“多謝姐姐掛念，一切都還好。承蒙姐姐的福澤庇佑，這段日子還算順遂。只不過最近這身子愈發腫脹得厲害了些，好在太醫囑咐說是孕期的正常反應，並無甚大礙。”
郡主點了點頭，隨即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可雅，關切地問道︰“那麼你呢，可雅妹妹？”
“姐姐，我還能怎麼樣，府中的事情我已得心應手，眼下也只有。。”可雅說了一半，沒說完，郡主看她瞅了瞅自己的肚子，自然知曉怎麼回事。
郡主微笑著凝視著可雅平坦的腹部，隨後情不自禁地輕笑出聲︰“呵呵……這事兒呀，還得看緣分吶。想當年，我也是成婚三年後，才有了晨兒這個小家伙。所以說嘛，你如今才成婚短短數月，完全不必如此焦急。不如這樣好了，今天就讓希安陪著你一同前往慈恩寺去求求簽吧，說不定能得到神明的庇佑喲！”
听到郡主這番貼心的話語，可雅乖巧地點了點頭，表示應允。
就在這時，只見希安神色匆匆地一路小跑而來，氣喘吁吁地喊道︰“郡主，急事！剛剛秋水先生到訪，此刻已經在王爺的書房里候著呢！王爺傳話過來，要您趕緊過去陪同一下！”
郡主聞言，稍稍愣了一愣，但很快便回過神來，轉頭對著可雅說道︰“哎呀，真是無巧不成書啊！姐姐我趁此機會跟那秋水先生提一提，請他幫忙給你把一把脈，看看是什麼狀況！”
時光流轉，轉眼已至晌午時分。在王爺的書房內，氣氛顯得有些凝重。無常恭敬地站在書桌前，雙手將一本厚厚的冊子遞向王爺，並說道︰“王爺，小人無常此次乃是受世子之托，專程前來為您呈上這本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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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面無表情地伸出手，緩緩拿起桌上的冊子，然後開始逐頁翻閱起來。隨著閱讀的深入，王爺臉上的神情越發冷淡，似乎冊子里所記載的內容與他心中原本的猜想毫無二致。
過了好一會兒，王爺終于抬起頭，目光冷冽地看向無常，不緊不慢地開口問道︰“秋水先生難道僅僅只是為了送來這本冊子而特地跑這一趟嗎？”
“並不是，王爺之前曾許諾小人調查鐘家埠滅村一事，不知可有下文？”
“呵呵，你呀，還是執著啊！這事我記得，我已暗中派人調查，我手上也有個名冊！”說著，王爺將名冊擺放在桌上。“先前淵兒在西州校場處置其中的兩位，我想你也收到消息了，名冊里的其他人我自然會給你個交代。”
無常準備去拿冊子，但手伸出去了，想想又收回了。“小人信得過王爺，這名冊我還是不過問了！”
“父親，不知您喚我前來所為何事？”郡主一路疾行，只見她身著一襲淡藍色的羅裙，裙擺隨腳風輕揚，匆匆趕到。
“哦，來的正好，這是秋水先生送來的冊子，你且先看看。”王爺微笑著將桌上的冊子遞與郡主。
郡主趕忙伸手接過，輕輕翻開第一頁，僅僅一眼掃去，那原本舒展的柳眉瞬間緊緊地皺了起來。她不敢置信地又仔細瞧了瞧，隨後迅速翻動書頁，速度越來越快，臉色也變得愈發凝重，額頭上甚至隱隱滲出了一層細汗。
待到翻至最後一頁時，郡主終于停下動作，緩緩放下冊子，滿臉都是震驚之色︰“淵兒竟然說盧家把這十幾年來囤積的糧食都藏匿在了船上？這……這得需要多少艘船才能裝下如此龐大數量的糧食啊？而且要耗費多少銀兩、多少物力以及人力？”
王爺看著郡主驚詫的模樣，卻是不慌不忙地開口解釋道︰“由此可見，盧家這些年一直心有不甘，始終不願意真正臣服于朝廷吶！”
然而此時的郡主顯然還沒有從方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有些空洞無神。
這時，一旁的無常連忙接著說道︰“回郡主，世子此次前往洋州途中恰好路過秋水島。他抵達島上和離開之時雖然僅有短短的一天時間，但卻看到同一艘船前後經過了兩次。正是因為這個蹊蹺之處，世子才心生疑慮，進而順藤摸瓜，最終發現了盧家暗藏糧食之事！”
郡主听後如夢初醒般點了點頭，然後再次拿起桌上的冊子，指著其中一幅船只的圖畫對王爺說道︰“父親，您快看這艘船，它與咱們秀水軍的戰艦簡直如出一轍，只不過在這里、還有那里稍微做了一些改動罷了。”郡主在冊子上比劃著，示意王爺。
“這我自然知曉，也是引起淵兒注意的另一個緣由。”
郡主听聞此言，眉頭微皺，追問道︰“這麼說秀水的沐家也參與了此事？”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與擔憂。
“不見得吧！朝廷每年都會向沐家采買數十艘戰艦，多得讓他們應接不暇，整日忙于趕工交付，哪還有多余的人力去跟盧家做生意呢？”無常面無表情地說道。
郡主听後仍是滿臉狐疑，指著冊子上的船只問道︰“那這些船只又該如何解釋？總不可能憑空出現吧！”
王爺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大概五年前，秀水鎮的工部案牘庫曾遭遇盜竊事件。我猜想，也許正是從那個時候起，便有人暗中打起了這批案牘的主意，偷偷摸摸地依照上面的圖紙建造起這些船只來了。”說完，他不禁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惋惜之色。
“為何不見姑父提及此事？難道他對此毫不知情嗎？”郡主滿是不解。
“這又算得了什麼大事呢？這種船型我曾經在鄴國見到過，而且梁國和明夏也都在使用。只不過秀水軍在實際運用時做了一些細微的改動罷了。想必朝廷覺得這並非是什麼要緊之事，因此也就沒有過多關注。”無常輕描淡寫地解釋著，但眼神中卻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憂慮。
“是啊，誰能想到當初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竟然會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最終釀成大錯啊！這本冊子里所記載的船只樣式，早在兩年前我就跟你姑父一起商討過，並于去年決定將其汰換掉。如今，秀水軍已經全部換裝成了全新的樣式。只可惜……唉！”說到這里，王爺重重地嘆了口氣，心中充滿了懊悔與自責。
片刻之後，王爺回過神來。
“沁兒，如今淵兒在洋州分身乏術，這事就交給你吧！”
“父親，女兒自然是願意為您排憂解難的，但此刻女兒身懷有孕，實在多有不便啊！”郡主稍稍頓了一頓，接著說道︰“要不就讓可雅代替我去吧，他也算您的女兒啊！”
王爺原本是打算把這件事情交給郭淮去辦的，只可惜這會兒郭淮人在錦州，估計還要過上一些日子才能夠回來。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想到郡主，權宜之計。
“嗯，如此倒也可行。可雅年紀尚輕，正是需要多加磨練的時候，以她的才華和能力，如果一直被困在這小小的府邸之中，確實有些可惜！況且她來到府上也已經有好幾個月了，想必早就悶得慌！”王爺一邊說著，一邊推動著自己的輪椅緩緩地朝著無常靠近過來，然後開口問道︰“秋水先生，對于此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爺決定任用何人，小的怎敢隨意揣測啊！”無常趕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瞧你這副樣子，莫不是沒有如你所願，心里頭還在暗自生氣呢？”郡主看到無常略顯落寞的神情，忍不住打趣道。
“哪能啊，郡主您如今身懷六甲，本來就不太適宜長途跋涉、四處奔波。難道說您還指望我這兒有什麼神奇的保胎秘方不成？”無常听了郡主的這番調侃，頓時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我承認之前是對你有好感，但也是過去事，如今我愁的是我這秋水島。”
“這事跟秋水島有何關系？”
郡主和無常停下腳步，在花園的長椅上坐下。
“我怕是沿海再起亂事啊！”無常輕輕拍著自己的腿，“六年前世子平定沿海的匪患，把秋水島折騰的夠嗆，所以上次我請求王爺免了五年的賦稅，這次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淵兒說你秋水島贈送給洋州滿滿一艘船的糧食，可真大氣！”
“哈哈，世子真會玩笑，我秋水島要有這麼多糧食，我做夢都會笑醒。”
“這麼說，淵兒把你秋水島拖到洋州這趟渾水了？”
“是啊，所以我才發愁啊！要不然我大可將冊子交給風羽衛，何苦單獨跑一趟這南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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