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波沖擊，折損幾乎近半。
這還要得益于他們臨戰退無可退爆發的膽氣，還有馬三勇這些時候的訓練，能保住一千多人算是可以的。
換了一般的義軍，早就崩潰逃散，然後被騎兵屠戮，一個不剩。
而他們折損近半還沒有崩潰，已經是超常堅持了。
因為這些活著的義軍戰斗力不強，但是趨利避害的本事是生死磨練出來的。
誰都知道，再跑能跑得過騎兵？
活著的義軍都知道，這只是第一波，胡騎兵沖破陣型後，就會轉向，從後背再次沖鋒而來。
而兩側的胡步兵也已經殺到了。
活下來的義軍，也不知在誰的帶頭下，也有可能是在求生欲的驅使下，紛紛向前奔殺…
因為前方沒有胡兵。
有的是正在和胡步兵血戰的馬三勇和存活下來的兩百來人。
他們自主的面向兩側圍攏而來的胡兵，後背貼著後背，邊廝殺邊向前方的馬三勇方向移動。
三面合圍的情況，他們每移動半分，便會倒下一些人，身邊不停有人倒下！
豹子滿臉是血，嗓子有些沙啞，向馬三勇張興怒吼著，嚎叫了一嗓子︰
“張興，你算個屁二頭領，弟兄們算跟錯你了！”
“馬三勇！你狗日的，弟兄們就算死了也要找你算賬！”
前方，一刀劈死一名胡兵的馬三勇聞聲快速回頭瞥了一眼，隨即豪氣道︰
“行！老子去了地下，你們排隊來！”
豹子呸了一聲，再嚎了一聲︰
“那個什麼狗屁大將軍真的會認老子們是定北軍的人？弟兄們死了，真的能進那什麼英靈祠？”
馬三勇頭也不回，堅定吼道︰“大將軍一諾千金！”
“我們死了，他真的能照顧我們的家人？”
“只要大將軍得了薊州！以我定北軍八萬將士的命起誓，大將軍必會做到！”
這一言雖然很空洞，但能以八萬將士的命起誓，能讓馬三勇這些人明知是送死也要出戰，這話比任何話都真實，他們信！
“這是你狗日說的，要是那什麼狗屁大將軍沒有做到，兄弟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弟兄們！沒有活路了！跑也是死，戰死也是死，一起黃泉路結個伴！”
終于，他們在再次折損幾百人的情況下，與馬三勇僅剩的幾十人匯聚在一起，在四面八方的胡兵圍殺下，靠攏在一起！
三千兵馬僅剩千人，仍舊在奮力的拼殺著…
但最外面已經被胡兵四面合圍水泄不通。
外圍的赫連保保聞言，微微一愣。
原來是定北軍收編的烏合之眾！
難怪這些人自不量力的執意要阻攔他，當是派人去報信了吧，這些人攔住他的目的，當是拖延他行軍。
不過，這種拖延有何作用？
赫連保保冷笑不已。
他毫不擔心上谷郡與大王對峙的安陽知道他來增援的消息，知道又如何，大王三萬精兵在其側，他拿什麼分兵來抵抗？
對這些被麾下圍的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卻還在拼死抵抗的義軍，赫連保保倒有些側目相看。
別說這些義軍了，就算是一般的軍隊在折損近半都會崩潰，造成潰逃，但這些烏合之眾卻還能抵抗。
就算有定北軍的一些老卒在這義軍中做骨干，也不至于會有如此堅韌。
不過也就是苟延殘喘而已。
“傳令，步卒結陣向外圍散開！給騎兵讓開通道，讓騎兵沖殺！步卒捕殺被騎兵沖散的敵軍！”
隨著軍令的傳出，戰場上，胡兵步卒在千夫長百夫長的喝令中，迅速結陣向外圍散開，已經將馬三勇千人圍攏到很小圈子迅速擴大…
與之廝殺的胡兵也退出了廝殺，馬三勇千人剛覺得壓力減輕，尚未來的急反應，後面就傳出了轟隆隆的馬蹄聲！
被步卒攔在外圍的胡騎兵再次沖殺而來。
馬三勇頓時喝令︰“圍攏！結陣！抗騎兵！”
但是沒什麼作用。
胡騎兵方才損失不大，兩千騎兵仍舊有一千六七，圍攏在一起的上陽營，被胡騎兵的攻擊洪流一瞬間就沖破了！
隨之是切割再切割。
上陽營一千人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騎兵屠殺，被沖破的四亂的千人不斷有人倒下，轉眼間，死傷大半。
馬三勇也受了幾刀，好在他及時翻滾在地，避免了要害部位。
“向左側翼的胡步卒沖，纏上去近戰，騎兵就會投鼠忌器！”
“快沖，沖出去就能活著！”
馬三勇一邊抵擋著身邊不斷沖來的騎兵，一邊帶頭沖向外圍包圍他們的胡步兵。
眼疾手快的他一把抓住一個胡騎兵刺來的長槍，猛力一拉，另一只手的長刀砍死跌落馬下的胡騎兵，隨即伴跑幾步，一把抓住馬韁，翻身躍上無主戰馬，一氣呵成。
“快沖，沖出去一個是一個！”
張興和馬伍還有幾個敢死軍的老弟兄有樣學一樣，紛紛找準機會搶到無主的馬匹，緊跟馬三勇沖向左側翼。
但是哪里會有這麼好的機會，很多人在沖向側翼的途中就被胡騎兵砍死，幾百人在胡騎兵的沖殺下，沖到側翼的胡兵面前能站著的已經不到兩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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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胡步卒圍成的包圍圈又豈是那般容易沖破的？
馬三勇剛靠近胡步卒，一排排長槍就刺出，幾道血箭噴出，戰馬哀鳴側倒…
馬三勇身形不穩，猝不及防下墜落馬下，噴出一口血，鬼面脫落，甲冑凌亂，發髻散落。
萬幸戰馬沒有壓到身軀，噴血的瞬間，他抓住鬼面，順勢翻滾起來，隨即是幾支長槍刺中原地方。
待他趁機順勢站起來的時候，快速掃視了一圈，就看見四周的弟兄不斷被殺，剛才還有幾百弟兄，現在還能站著的不到百人…
不遠處的馬伍剛好被幾桿長槍捅進了身體。
“小伍！！”
他目眥欲裂，下意識喊道。
馬伍嘴中大口噴血，無聲的朝馬三勇看了一眼，瞬間斃命！
張興畢竟身手稍微好一點，棄馬的同時朝馬屁股狠狠地刺了一下，戰馬刺痛，也不管前方的排排長槍，橫沖直撞而去，撞翻一片胡兵。
廝殺還在繼續。
到了此刻，已經沒有人覺得能活著了，那就多殺一個夠本！
片刻功夫，僅有的幾十人也被淹沒在胡兵兵刃中…
一直沉默的豹子和幾個彪悍的弟兄也終于堅持不住了，紛紛被亂刀砍死，豹子被幾柄長刀砍中瞬間，發出了一聲暴喝︰
“馬三勇！你欠三千弟兄們的！到了地下得還！！”
“到了地下，我，一定還！！”
隨著最後一個將士倒下，戰場只剩下馬三勇與張興。
兩人身上鮮血淋灕，兩人後背貼後背，提著長刀的手抖動的厲害，兩人已經沒有半分力氣了，能站著已經是相互支撐的結果。
“我好奇什麼樣的大將軍，能讓你如此甘願赴死！”
張興眼楮模糊，咳了幾聲，嘴角血流不止，顯然已經撐不住了，臨死前，他輕聲問道。
“雲州官不欺民，兵不是匪，人人其田，家家有活…”
“還有，他對弟兄們是真心好，活著的，死了的！”
“明白了…”
張興眼神迷離，點頭。
四面八方的刀槍而至，兩人艱難的提起手中長刀，但是沒用，刀槍淹沒了兩人…
刀槍刺進兩人身體的瞬間，張興猛然睜開眼楮，好似全身恢復了力氣一般，不著痕跡的反手輕輕一拽馬三勇，張興明顯的是迎著前方的刀來了個對穿，整個人快速倒下，連帶著中刀的馬三勇，轟然倒地…
戰場瞬間寧靜。
赫連保保全程坐在馬上將戰場的一舉一動看在眼中，饒是全部殲滅了這三千人，他也被震撼到了！
三千烏合之眾能戰到如此地步，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麾下居然傷亡了近千人馬！
就這三千人讓他傷亡了近千人馬！
最關鍵的是，他全程沒有看到一個想投降或是投降的！！
這還是烏合之眾的義軍嗎？
要不是他全程看了過程，他都會認為這是定北軍哪一部的精銳悍勇之士！
赫連保保想到了中原穆國一直流傳的一句話︰
涼州多蠻子，薊雲多壯士。
今日算是見識到了，難怪薊州被他北蒼佔據這麼久，遍地義軍越來越盛！
想征服薊州不容易。
擊敗定北軍後，恐怕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和手段！
看了戰場良久，赫連保保這才回過神，下令道︰
“收攏戰馬，不必掩埋尸體，快速行軍進軍上谷郡！”
赫連保保帶著萬人兵馬離開了！
戰場上只剩下遍地尸體。
直到半日後，上陽城的百姓才有膽大的來到遍地是尸體的戰場看了看。
有百姓組織人出力掩埋尸體，發現了幾個尚還有半口氣吊著即將踏入黃泉的六七個人，這其中就有馬三勇…
很久後，上陽縣縣志記載︰
武泰七年，四月初九，定北軍上陽營三千新卒阻胡萬兵于此，是役，碧血橫飛，三千新卒攔敵半日，幾盡沒，唯余危六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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