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素的手指從我眼前移開時,晨光已經悄悄爬上了窗欞。那些藍紫色的發絲散在雪白的枕頭上,像是夜空最後一抹未褪的星辰。我望著她熟睡的側臉——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細小的陰影,嘴角還掛著昨夜那個狡黠笑容的余韻。
輕輕抽出被她壓住的手臂,肌肉傳來微微的酸麻感。床尾的貓早已醒來,正用爪子撥弄著地上那頁日歷。我彎腰撿起時,發現背面還有一行小字︰\"藥在左邊抽屜,忌咖啡。\"趙露的字跡工整得像病歷記錄,最後一個句點暈染開來,像滴未落的露水。
廚房里,昨晚沒洗的草莓碗還擺在料理台上,已經凝結的水珠在碗底匯成一個小小的湖泊。我打開冰箱取牛奶時,門上的磁鐵啪嗒掉下一個——那是音樂節的紀念品,上面印著《透明人》的歌詞片段。冷凍櫃里還塞著歐陽素從悉尼帶回來的袋鼠形狀冰淇淋,耳朵部分已經有些融化了。
煮咖啡的間隙,我翻開手機。鎖屏上是昨晚陳大雷發來的消息︰\"鼓槌在花壇里發芽了!\"配圖里那根寶貝鼓槌周圍擺了一圈藍紫色的小石子,顯然是李薇的杰作。往下滑動,周穎在工作室群里發了段視頻︰林小滿穿著睡衣在直播調試鏡頭,頭頂的呆毛隨著動作一晃一晃。
咖啡機突然發出咕嚕聲,濃郁的香氣彌漫開來。我正要倒第一杯,身後傳來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響。歐陽素頂著亂蓬蓬的頭發出現,身上套著我的舊襯衫,下擺剛好遮到大腿。她眯著眼楮湊過來,像只循著咖啡香找來的貓。
\"早。\"她含糊地說,下巴擱在我肩上。溫熱的呼吸拂過頸側,帶著睡意的慵懶。我遞過咖啡杯,她接過去時我們的手指短暫相觸,杯沿上立刻留下個淡淡的口紅印——是昨晚沒卸干淨的顏色。
陽光透過紗簾,在梳理台上投下細密的光斑。歐陽素小口啜著咖啡,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敲打著大理石台面,節奏正是《清晨的露珠》的副歌部分。她手腕上的sd卡手鏈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其中一張卡的標簽松了,露出\"6.25音樂節\"的字樣。
\"今天要去工作室嗎?\"她突然問,指尖蘸著咖啡液在台面上畫音符。我點點頭,看著她畫出的五線譜漸漸變成一只歪歪扭扭的袋鼠——和冰箱里那個融化了的冰淇淋一模一樣。
早餐是簡單的吐司煎蛋,但歐陽素堅持要把蛋煎成心形。\"老套。\"她嘴上這麼說著,卻認真用模具修整邊緣。煎蛋翻面時蛋黃破了,流出的蛋液在鍋中形成不規則的星雲狀,她反而高興地說︰\"這樣更好,像我們樂隊的ogo。\"
我們擠在浴室鏡子前刷牙時,她突然用沾滿泡沫的嘴哼起《透明人》的旋律。泡沫隨著音符噴到鏡子上,形成一個個小泡泡。我伸手畫了個高音譜號,她卻畫了個降號,兩個符號疊在一起,像個奇怪的和弦記號。
換衣服時,歐陽素從衣櫃深處翻出那條繡有經緯度的圍巾。\"今天降溫。\"她踮腳幫我系圍巾,發梢掃過下巴癢癢的。圍巾上還留著去年冬天的氣息,混合著少許悉尼海風的味道。她整理圍巾末端時,指尖無意間踫到我頸後的皮膚,冰涼的觸感讓我微微一顫。
出門前,她突然拽住我︰\"等等。\"然後從玄關的陶罐里掏出兩枚徽章——是音樂節發的應援物,上面印著《透明人》的歌詞。她仔細地把它們別在我們外套領口,動作輕柔得像在給樂器調音。
電梯里的鏡面映出我們的身影︰我圍著那條藍紫色圍巾,她穿著我的舊襯衫配牛仔短褲,兩人領口相同的徽章在燈光下微微發亮。電梯下到三樓時進來個遛狗的老太太,她的博美犬對著歐陽素狂吠不止。\"它認生。\"老太太歉意地說。歐陽素卻蹲下身,從口袋里摸出塊狗餅干——天知道她什麼時候裝的——小狗立刻搖著尾巴湊過來。
\"連狗都收買。\"我小聲嘀咕,換來她一個得意的挑眉。這個表情讓她左眼下方的小雀斑消失不見,像樂譜上被擦掉的裝飾音。
走到小區門口時,晨霧還未散盡。拐角處的唱片店剛剛開門,他正把\"今日推薦\"的黑膠放到櫥窗里。看見我們時,他舉起那張唱片晃了晃——是《透明人》的deo壓制版,封套上手寫著\"試听樣片\"。
\"要不要...\"我話沒說完,歐陽素已經拉著我沖進店里。店主得意地按下播放鍵,熟悉的旋律立刻充滿了狹小的店鋪。但仔細听會發現不同——這是經過重新混音的版本,背景里加入了海浪聲,還有隱約的口哨聲,正是歐陽素在悉尼錄的那些。
\"怎麼樣?\"店主搓著手,\"我連夜做的。\"他眼下的青黑顯示這絕非虛言,我走上前抱住了他,這個動作讓店主僵在原地,手里的茶都灑了幾滴在唱片封套上。
我們走出店門時,陽光已經完全驅散了晨霧。歐陽素突然停下腳步,從包里掏出個迷你錄音機︰\"差點忘了。\"她按下錄音鍵,\"現在是6月27日上午9點15分,《清晨的露珠》誕生後48小時。\"背景音里有遠處施工的聲響,自行車鈴鐺,還有店里隱約傳來的音樂聲。
路過音樂節場地時,工人們正在拆卸舞台。有個穿工作服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把我們樂隊的ogo標志裝進紙箱。歐陽素突然跑過去,把口袋里剩下的狗餅干塞給他︰\"請一定保管好,我們明年還要用。\"那人愣愣地點頭,餅干屑從他指縫間簌簌落下。
轉過街角就是工作室所在的大樓。電梯里,歐陽素突然緊張地整理起頭發︰\"林小滿說今天有新人來面試。\"她手忙腳亂地取下sd卡手鏈,換上了正式些的珍珠項鏈——那其實是她用舊吉他弦和仿珍珠diy的。
推開工作室門的瞬間,一陣熟悉的嘈雜聲撲面而來。林小滿正在調試直播設備,她今天s成了初音未來,藍色的雙馬尾隨著動作左右搖擺。陳大雷舉著攝像機追拍周穎,後者正對著鏡子練習貝斯指法,耳尖通紅。蔣麗娜的鼓槌已經找了回來,此刻正躺在展示櫃里,旁邊擺著粉絲送的\"最佳鼓手\"獎杯。
\"來得正好!\"李薇從電腦後探出頭,熒光指甲在鍵盤上敲出殘影,\"《透明人》沖上原創榜前三了!\"她身後的屏幕上,數據曲線像一段激昂的吉他soo般節節攀升。
歐陽素悄悄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掌心溫暖干燥,指腹的薄繭輕輕摩挲著我的虎口——這是她特有的,表達喜悅的方式。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我們交握的手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極了那天音樂節上,無數藍紫色應援燈映出的星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