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突然黑屏的手機，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屏幕邊緣那道去年摔出的裂痕。茶幾上的檸檬水已經完全涼透，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滑落，在樂譜上暈開一片模糊的印記。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窗框微微震顫。我起身去關窗時，發現玻璃上那個歪扭的五角星已經模糊成一片水痕。手指懸在半空，卻終究沒再補上一筆。
手機又震動起來，是周穎在群里發的消息"粉絲群炸鍋了！"星塵"說要帶二十個人來應援！"後面跟著一連串夸張的表情包。我點開她發來的截圖，看到有個叫"夜航船"的id留言"終于等到野薔薇正式綻放了"——那是歐陽素當年偷偷注冊的小號。
床頭櫃上的鬧鐘指向凌晨一點，秒針走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我拿起那本被水漬暈開的樂譜，紫色熒光筆畫的笑臉已經有些褪色，但上揚的嘴角依然清晰。手指撫過副歌部分時，突然摸到紙張背面有一處凹凸——翻過來才看見是歐陽素當年用力過猛，筆尖在紙上留下的印記"要永遠一起唱下去"。
窗外，最後一班夜航飛機掠過天際，引擎的轟鳴由遠及近又漸漸消散。我打開手機相冊，劃到最底部那張照片第一次演出後，六個人擠在狹窄的化妝間里，歐陽素的藍紫色頭發還沾著亮片，正對著鏡頭比搖滾手勢。照片角落的鏡子里，能看見我舉著手機的手腕上，戴著那條現在已經褪色的應援手環。
鎖屏前，我猶豫著點開和歐陽素的對話框。光標在輸入欄閃爍許久，最終只發出去一個簡單的星形表情。幾乎同時，對話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持續了整整一分鐘。
最後收到的，是一個帶著笑臉的月亮。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排練室的落地窗斜斜地照進來，將齊甄的貝斯琴弦映得閃閃發亮。我們正在反復磨合《透明人》的副歌部分，周穎的吉他聲突然卡頓了一下——排練室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size牛仔外套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短發被風吹得微微揚起。她單手拎著一個帆布包，上面印著"設計師的命也是命"的涂鴉字樣。
"打擾了，"李薇的聲音帶著一絲揶揄，"听說這里有支樂隊需要拯救審美？"她晃了晃手里的ipad，屏幕上是連夜趕制的設計稿。陽光正好照在屏幕上，那些熒光色的薔薇圖案像是活了過來，在空氣中投下夢幻的光斑。
林小滿的鋼琴聲戛然而止。陳大雷的撥片"叮"地一聲掉在地上，在木地板上彈跳兩下，滾到李薇腳邊。她彎腰撿起時，我注意到她手腕內側有個小小的音符紋身——和歐陽素鎖骨下的那個一模一樣。
"歐陽說你們需要應援手環，"李薇徑直走到調音台前，把ipad連上音響設備，"我做了三個方案。"她劃動屏幕的動作干淨利落，指甲上涂著和歐陽素同色系的星空藍，只是多了幾道隨性的金色條紋。
周穎突然湊過去，藍紫色的發梢掃過李薇的手背"這個會發光的材質"
"夜光紗線混紡，"李薇的指尖在屏幕上放大一個細節，"演出時觀眾舉手的話，台下會像星空一樣。"她說著突然看向我，"歐陽說要在內側印上演出的經緯度坐標。"
排練室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空調出風口的輕微嗡鳴。我注意到李薇的帆布包上別著一枚徽章——是我們賬號剛有起色，第一次直播時限量發放的紀念品，上面印著"野薔薇不野"的字樣，已經有些掉漆。
"她什麼時候跟你說的這些？"我听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緊。
李薇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凌晨三點半。"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某人激動得睡不著，連發了十七條語音。"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引擎聲。李薇像是想起什麼，快步走到窗邊，從帆布包里掏出一個保溫杯"差點忘了，歐陽托我帶給你的。"杯身上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是熟悉的紫色字跡"別熬太晚——ps手環要加星星笑臉"。
保溫杯擰開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檸檬草香氣彌漫開來。那是歐陽素獨創的提神茶，以前每次通宵加班時，她都會煮給大家喝。陳大雷突然吹了個口哨，起哄聲還沒出口就被周穎一記肘擊打斷。
李薇假裝沒看見這些小動作，自顧自地打開樣品盒"我帶了打樣機，今天就能出成品。"她取出一卷閃著微光的材料，上面已經印好了那個熟悉的星星笑臉——和我昨晚在收據背面畫的一模一樣。
排練室的玻璃門再次被推開，這次是蔣麗娜抱著鼓槌闖進來"听說我們有了專屬設計師？"她的目光落在李薇身上，突然頓住，"等等，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在相遇咖啡館，當時我的手機沒電了，借給我充電寶來著…"李薇笑著接過話頭，"當時好像你男朋友也在。"她從包里掏出一個用舊了的充電寶，上邊纏著和蔣麗娜手上同款的銀色膠帶。
陽光漸漸爬滿整個排練室，將那些設計稿上的薔薇圖案照得越發鮮活。不知是誰先起的頭，《透明人》的前奏再次響起，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排練都要流暢。李薇坐在調音台前，手指隨著節奏輕輕敲擊ipad邊緣，腕間的音符紋身時隱時現。
當副歌部分響起時，我瞥見她悄悄按下了錄音鍵——屏幕上的錄音時長顯示，這段音頻的接收人備注是"失眠的星星"。
不知怎麼我卻突然閑了下來，剛好和歐陽素這個好閨蜜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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